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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想起这事,他就恨得牙痒痒。

韩琦又道:“目前我朝唯一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就是西军,一旦西军被西夏拖住,就根本无法防御辽国南下。”

语气中充满着绝望。

他也好,富弼也罢,其实都不是那种怂人,许多人就看历史结果,总是觉得他们太过担心,实则不是。

富弼在外交上对辽国那是非常强势的,宁死也寸土不让,但要说到开战,富弼又是坚决反对。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太清楚禁军的战斗力。

打不过啊!

但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好跟皇帝明说,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皇帝与武将,文臣与武将的利益纠葛。

澶渊之盟后,主和派占得上风,能打得武将都受到排挤,属于自废武功。

可要不压制武将,又怕重现唐朝节度使的情况。

他们其实也很无奈。

要不是韩琦已经彻底离开朝野,再加上皇帝亲自上门,他也不会说得这么明确。

从韩家出后来,赵顼仰面长叹一声,过得片刻,他将身旁的护卫叫过来,“你立刻派人去京东东路,看看那边的皇家警察训练的怎么样,如果训练好了,就让殿帅去河北训练皇家警察。”

“卑职遵命。”

……

之前赵顼一直还是有些犹豫的,对于仓库税始终未有表态,还是给自己留有余地,也就是说保留与西夏开战的选项,但如今这辽使一来,以及韩琦的忠告,让他是彻底死心,西线肯定是要采取比较保守的战略,先发展国内,以及集中精力应对辽国的威胁。

第二日,他突然下旨给宗正寺,表示往后宗室外戚若是逃税漏税,全都将交由公检法来审理。

这里面当然就包括仓库税。

这也是赵顼首次表明态度,并且是直接拿宗室外戚开刀,态度十分强硬。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是必须要强势起来。

两个月前,他就只是稍稍迟疑下,内部势力就开始全方面向他施压,到时在应对辽国问题上,万一内部又躁动起来,那他又面临内外双重压力。

先将这事给定了,不能变了,别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当然,之所以拿宗室开刀,也是为了财政,没有钱怎么打仗。

这回也真是狠了心。

他一狠心,权贵顿时就死心了,也不做他想,家家户户各留五百石过日子,其余的全都卖了。

仓库税?

不可能交的。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交啊!

凭什么啊!

百分之五十,你们怎么不去抢。

而工部经过前期的一番手忙脚乱后,也终于出台一份算是比较完善的计划,确定以巩固河道为先,其次,则是修建公检法的官署,最后,才是兴修水利工程。

因为水利工程是需要实地勘察的,但是灾民是等不起的,他们需要立刻获取生计,这个是放在最后执行。

……

南郊外。

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三个老头来到郊外视察民情。

一看,道路上还是拥挤的粮食队。

“这都已经过去多少天,怎么路上还有这么多粮食?”

司马光不禁都纳闷了。

文彦博笑道:“这你得问晦叔,听说他家的粮食现在也都还没有运完。”

“还请文公高抬贵手。”

吕公著拱拱手,又道:“有不少人估算他们仓库里面的粮食,至少是相当于京畿地一年的收成,这同时放出来,一时半会肯定运不完。”

一年?司马光听得是直摇头,又道:“不过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仓库税能如此顺利的执行下来。”

他以前总是认为不缺良法,就缺执行力,做不到,这仓库税刚出来时,他也认为这绝对做不到,但没有想到,还真就给拿下,虽然中间也是一波三折,但也超出他的预计。

吕公著道:“要真说起来,这仓库税其实并不过分,就是让你将粮食拿出来卖,在咱们京畿地,粮食怎会卖不出去,还不收商税,如果稍微有一点过分,那是肯定执行不了的。”

司马光稍稍点了下头,心知,这都是张三的功劳,他的法案永远让人疼,但又说不出口。

不像范仲淹、王安石他们,都恨不得一竿子插到底,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说话时,忽闻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三老举目看去。

文彦博微微一惊,“这里何时多出一个小镇来?”

但见前面有着茫茫多的草棚、木棚,还有几栋建筑物耸立在其中,看似像一个小镇。

吕公著道:“这是皇家警察在南郊的总署,正好这附近还在兴修河道,故而有大量的工人在附近干活,如今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都得花钱,于是越来越多的商贩就来此做买卖。”

文彦博点点头道:“好像最近确实多出许多商贩和工匠,在灾情之年,这真是极为罕见。”

吕公著道:“何止罕见,是从未有过的,这看上去哪里像似有灾。”

司马光道:“但是也没有朝廷在灾情刚刚蔓延时,就发数百万贯来赈灾。这只是一时的,到时百姓回家务农,这些商贩也会消失的,而且今年灾区的税收估计是会锐减,因为收上来的,全都是税币,明年财政肯定负担更重啊。”

吕公著道:“但是三司使在听证会上面,说得也很清楚,朝廷发一千贯,可以牵出上万贯。”

司马光道:“就算牵出上万贯,利润也没有那么多,这钱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多。”

文彦博也点点头道:“君实说得是,说到底,这都是朝廷发钱变出来的呀,明年财政压力肯定不小。”

为什么灾情时候,会这么繁荣,就是钱砸出来的,光京城就得砸出十几万的消费者,这买卖能不繁荣吗?

关键工钱给得还不低。

亏得肯定还是朝廷。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产量也在增加,因为消费群体增多,产量就得跟上,这就是多出来的财富。

说话间,他们来到那个“小镇”,忽然一个检察员和四个皇家警察径直去到那个临时的赈灾署。

可过得一会儿,但见他们就带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

就这么丝滑吗?

文彦博他们是面面相觑。

被带出来的可不是吏,而是官员,虽然是最低级的那种。

文彦博赶忙喊道:“什么事?”

那官员似乎认得文彦博,急忙喊道:“文公救命啊!下官是被冤枉的。”

检察员和四个皇家警察也意识到这老头是谁,赶忙抱拳一礼。

“无须多礼。”

文彦博又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检察员道:“回文公的话,此人涉及到贪污赈灾款。”

“是吗?”

文彦博不禁一惊,这真是顶风作案。

那官员拼命解释道:“文公莫要信他,这账目户部是盯着的,本官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

检察员道:“你是没有直接贪污,但是我们发现招工名单上与实际干活的相差二十多个名额,如今那些人全都被我们逮捕,而他们都指证是你安排的。”

文彦博顿时反应过来,一天一百文钱,二十个人头就是一天两贯钱,一个月就六十贯,对于他们这种小官而言,也能改善生活,道:“我就只是随便问问,你们赶紧带他去审问吧。”

那官员一听,顿时面如死灰。

他们走后,文彦博叹道:“公检法如此强势之下,他们竟然还敢浑水摸鱼,这人的贪念真是可怕啊!”

吕公著却道:“估计这在以前,都是常态,他们也没有想到公检法会调查这种小事。”

二人说着,忽见司马光双手没入袖中,神态一场紧张。

文彦博问道:“君实,你怎如此不安,这事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司马光忙道:“我是担心其它地方,这么一大笔钱扔出来,肯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齐熙业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了。”

这是公检法出现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扩张。

不过作为先头部队的皇家警察,还算是比较顺利。

说来也真是有趣,多亏王安石,多亏青苗法。

这灾情以来,青苗法对于百姓而言,就成了索命绳,官员也不敢不要,只能是逼得百姓家破人亡。

而马小义、符世春他们一到,直接就暂停青苗法的要债,这立刻就赢得百姓的信任。

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徐州。

刚刚挂上招牌的警署,立刻就是热闹非凡。

只见一群地主坐在警署拍桌子,一群老农站在旁边垂着脑袋。

青苗法只是其次,关键还有民间的高利贷。

皇家警察已经立了人设,要捍卫百姓的正当权益,被逼债的百姓就跑来找皇家警察求助。

皇家警察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忌灾情,成天都在处理债务问题。

符世春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向那些文职警察问道:“都记录好了吗?”

“已经全部记录好了。”那警察点点头。

“别吵了!”

符世春喝止那些喋喋抱怨的大地主,道:“我们警署并没有审判权,而目前官府也没有了判决权,还得等皇庭和检察院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道:“但是符主簿,这借契已经到期,再拖下去,利息只会更高。”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财主站起身来,“咱可以等皇庭,但利息也必须得算。”

这边地主一点也不畏惧公检法,这还都是托苏轼福,之前苏轼来到这边建设公检法,结果被这些官员、地主给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