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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牡丹从小婢手中接过织锦披风,想给被救的姑娘披上,却在绕过齐梦麟看见罗疏的一刹那,吃惊地刹住脚步冒出一声:“你……”

噩梦中最孤立无援的那一刻,她孤注一掷决定赴死,空白的意识中竟不觉浮现出描翠说过的话——她们不过是女人,没了依靠和保护,再广阔的天地也寸步难行。

齐梦麟被她害得心猿意马,话到嘴边舌头却打了结,一时竟忘记了所有自夸的说辞。

原来再聪明也难逃走投无路,原来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孱弱。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挂了满脸的水珠,虚弱的微笑卸去了平素的清冷,整个人便如沾了露的芙蓉一般动人。白色的中衣经了水后更显单薄,因而勾勒出衣下活色生香的线条,不自知地拂乱观者心旌,使人魄荡魂摇。

好在,最后还是被救了……

劫后余生的罗疏此刻终于清醒了几分,耳中便听见了齐梦麟自吹自擂的牛皮。于是她病怏怏地回过头,望着齐梦麟怔愣的脸微微笑了一笑:“多谢你搭救……”

罗疏泪眼模糊地捧着姜汤,这时厢房外隔着纸窗,忽然响起了一道略显犹豫的声音:“你还好吧?”

这时罗疏已经被人救上画舫,正伏在船舷上呕水。齐梦麟得意洋洋地瞧着她的背影,不禁走上前去邀功道:“罗都头,你瞧我这一手还不错吧?查案非同儿戏,本公子身上也有得是本事呀!”

罗疏心下一颤,听出了窗外人的声音,立刻放下姜汤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应道:“多谢韩大人厚待,小的已经没事了。”

那船上的人本就是一班欺软怕硬之徒,惯会见风使舵,此刻听了齐梦麟的豪言,才知今日是冲犯了太岁,连忙狼狈地告了声罪,火烧屁股一般掉了船头逃离。

韩慕之站在窗外,看着罗疏被灯光投在窗纸上的淡淡身影,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姜汤还是趁热喝的好。”

这时齐梦麟站在船头意气风发,脚踩着船舷大笑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山西总督府齐三公子是也!回头你们有种就来找我,不许找鸣珂坊的麻烦,否则老子现在就叫人把船掀翻了,让你们这帮龟孙子,统统沉到水底变成真王八!”

罗疏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又捧起了姜汤,直到喝了一口才意识到屋外的韩慕之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由微微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小人无能,下午被白蚂蚁劫持,还累大人派出马快搜救。不过小人无意中倒是想到,玄清的死或许就与这类劫持相关,倒不如……”

须臾画舫便欺近了白蚂蚁的抢亲船,数名船工如下馎饦一般噗噗跳进水里,捞起了溺水的罗疏。又有几个好事的,竟窜到水底把那抢亲船掀了几个晃荡,吓得船中几名恶棍统统伏在甲板上,指着画舫破口大骂。

“好了,”这时屋外的韩慕之突然打断她的话,忍不住蹙眉道,“虽然我需要你查案,但也不用你如此拼命,还有,今后在外行走务必注意安全,别忘了无论你再怎么乔装……也还是个女人。”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齐梦麟如此放话,画舫上的船工们顿时欢呼起来。当下也不等牡丹答应,大家便齐力掉转船头,拿出浑身解数加快船速,一向慢悠悠的画舫顷刻间快得像赛龙舟,晃得船上姑娘们个个头晕脑胀,扶着自己的簪花骂个不歇。

他逼着自己将心里话一口气说完,哪知屋中人的沉默却使他又尴尬又后悔,恨不得自己不曾来过,却又狠不下心拔脚逃走。

连书一听这话立刻浑身一绷,满脸严肃地闭上嘴,双唇抿得比缝了线还紧。

直到片刻之后,屋中的罗疏在灯下轻轻答了一声“好”,才让韩慕之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色也跟着稍稍缓和。

齐梦麟不等他说完便赏了他一记栗暴,瞪着眼暗暗警告道:“待会儿不论看见什么,你都不许吱声,否则这顿酒钱从你月钱里扣!”

“既然你已经没事,就好好休息吧,案子我会派人继续追查。”韩慕之说罢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勇气再开口道别,于是只能在转身离开时,故意落步稍沉。

一旁的连书并没发现跳水的人是罗都头,因而此刻听了公子莫名其妙的承诺,顿时肉疼地直咧嘴,苦着脸道:“公子,您怎么又瞎花钱……”

这时罗疏侧耳细听,察觉韩慕之已经离开,不觉嘴角上便翘起了一丝笑。被她捧在手里的姜汤一直不断地冒着热气,热腾腾的水汽尽数扑在她脸上,熏得她两颊微微发烫、也微微发红。

“话虽如此,怎么能见死不救?”齐梦麟脑袋一热,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对船公道,“你们放心,我是山西总督的儿子,还怕他们?有恶霸就叫他们尽管来找我!你们快去救人,谁把人活着救上来,我就赏谁一百两银子!”

这样静谧的夜,却偏偏有太岁扰人清净。

牡丹被振臂高呼的齐梦麟吓了一跳,慌忙阻止道:“公子还是别管闲事的好,这些恶徒横行四方,都是拉帮结派的。今天得罪了他们,明天他们就能打上门,咱们鸣珂坊可得罪不起那一帮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