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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要说……在秦家的那几年,我见过泼天的富贵、鲜花着锦的娇宠,可那些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镜花水月。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可怕……”罗疏在齐梦麟的怀中垂下双眼,只觉得自己已精疲力竭,“我也有七情六欲,我知道自己会在某个时候,难以自拔地喜欢上某个人——可那又如何呢?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险恶人心的消磨,终我一生,我都不会再踏进那样的地方了。”

“别说了,别说了……”齐梦麟咬着牙,低头一把抱住罗疏,将她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

“你不要这么想,”齐梦麟在雨中紧紧地抱住罗疏,在她耳边喃喃道,“不是还有我吗?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你跟着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当时我求了许多人……可是都没有用……”罗疏喃喃自语,陷入痛苦的回忆中,脸上再度浮现出绝望的表情,“几年后,秦家现在的老爷找到了我,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迟了。他变得和当年的老爷一模一样,而我从了他,最后也无非是变成李娇儿那样的人……”

“你总是这样,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罗疏紧闭双眼,凭着一股执拗的劲头坚持往下说,“其实我知道,我那些坚持在你们眼中都是无理取闹,可这世道又何曾同我讲过道理?过去十几年我身不由己,一步步陷进最肮脏的地方,如今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我绝不能再回到原先的起点,到豪门巨室里去做人下人。那里不是靠聪明就能生存的地方,只有足够狠心的人才能如鱼得水,可最终如鱼得水的那个人,也不过是玩火**罢了……”

如果不能替她分担痛苦,他又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些?

“好了,好了……”齐梦麟不断安抚着罗疏,努力去缓和她此刻紧绷的情绪,“你别怕,有我在呢,那些伤心事都已经过去了。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庆幸,你愿意在今天把这些事都告诉我。”

他后悔了。

罗疏在他怀中渐渐平静下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为什么?”

当年的斑斑血泪,此刻被她缓缓道来,每一个字都痛得锥心。齐梦麟死死握住拳头,没想到自己的坚持会让她揭开这样深的伤疤。

“因为时机刚刚好。”齐梦麟咧开嘴,执意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她,“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只怕那时的我对你还不够用心,不能体谅你的痛苦;如果你晚一步说,我只怕到现在还捉摸不透你的心思,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对你好。而现在,我……我问一句你可别生气啊,你肯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因为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罗疏凝视着齐梦麟惊骇的脸,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眼泪却再次爬满双颊:“李娇儿回妓院时,想带走自己的丫头绣春,主母吴月娘不许她造孽,所以死活拦住了。可是换到我这里……秦家却没有人阻止,没有一个人肯出面拦住她,让她别把我带走……”

罗疏眼中一热,这一刻终于开口承认,心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欣然:“是的,我喜欢上你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罗疏,他才不相信她会是这样的身份!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在上岸的这一刻,终于不想再否认——自己喜欢他。

“二娘李娇儿原本出身风尘,所以不愿守寡,又回了妓院……”齐梦麟嗫嚅着回答,这一刻忽然连喘气都开始觉得困难,“那你……你是……”

生平最怕对人袒露心头那道不堪的伤口,若此刻换成另一个人,她一定没有勇气说出口。就像面对韩慕之,不是不知道他也有一颗体贴的心,可是无论他怎样体贴,自己都不愿对他吐露这段身世,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自卑。

罗疏目光一黯,黑色的记忆再度浮出水面,时隔多年依旧不堪回首:“你可记得西门庆死后,他的第二房妾室去了哪里?”

而齐梦麟,却偏偏不依不饶、不离不弃,始终在岸边等候自己。

齐梦麟心里咯噔一声,想起罗疏与那个首富关系匪浅,不觉紧张起来:“那么……你呢?”

也只有他,能让她全然放松地倾吐过去,她曾经认为一辈子都不能示人的灰暗经历,却唯独不怕被他知道。这样全无芥蒂地接受他、信任他,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撤下了心防?如今回想起来,竟早得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罗疏点点头,面色冰冷地回答:“他现在,已经是山东首富秦家的老爷了。而我刚刚去见的人,就是他。”

也许是她早早就犯下了一个错误——当她第一眼看透了齐梦麟的眼睛之后,便把他当作一个顽劣任性却又古道热肠的孩子来看待,却忘了他也可以是一个顶天立地,值得自己交付终生的男人。

“你是说,西门庆的那个娈童?”齐梦麟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

而此刻她轻轻的一声回应,却已让齐梦麟欣喜若狂:“罗疏、罗疏,这次抓住你,我就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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