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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为了加大心理安慰而用力点头,「一定是的。」

从前的容恬不会这样对我。

秋蓝说,「这只是奴婢白担心的话。大王一向离不开鸣王,少见一眼都不行,现在鸣王受着伤,大王就算再生气,也许过几个时辰就忍不住要来看你了。」

明知道我受了重伤,把我丢下几天,死活不管不问。

凤鸣惊骇道,「不会严重到这个程度吧?」

「就算我有错……」

斜坐在床边,帮凤鸣麻利地梳着长长黑发,低声问,「如果大王一直不肯理会鸣王,鸣王怎么办?」

「谁也没说你有错。」容恬道,「为无辜者讨回公道,向强者挑战,坚韧执着,血战到底,说起来,确实是男儿身上令人称道的优秀品质。」

想起死去的秋月,还有远至土月族的秋星,秋蓝也感哀伤,叹了一口气,考虑到凤鸣的伤势,收敛了感伤之态。

「那你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说来有趣,有着同样履行职责,直言忠谏的想法的人,还有秋蓝的老公——容虎。

虽然是责问,但凤鸣声音放得很低。

但现在凤鸣身边,三大侍女去其二,这种直言忠谏的话,秋蓝不说,让谁来说?

容恬好不容易来了,他不敢冒险耍任性把他又气走。

秋蓝心想,往日我当然不会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因为秋月是我们三人中最心直口快的,不好听的话让她说就好了。

这好像是第一次,凤鸣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求着容恬留下来。

蓦地停了,脸色黯淡下来。

是的,第一次。

凤鸣哭笑不得,「秋蓝,我是伤员耶,你给我打点同情分总可以吧。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老实了,简直就像另一个秋……」

他不想又和容恬分开,但是,容恬也必须讲道理,今天这个道理,要讲清楚。

「如果鸣王你真的觉得自己这么有道理,那又何必自己对着自己唠叨这大半天,更不用为了大王的态度而惴惴不安。」秋蓝帮他掖着锦被,嘟囔道,「其实,鸣王心里很明白,大王生气,有大王的道理。在大王眼里,别的都可以原谅,但鸣王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这个大王绝不会轻易原谅。」

「我发脾气了吗?」容恬平淡地反问。

「综上所述……我这样做,其实也不算错,对吧?尤其在结局是一个好结局的情况下……」

凤鸣愕然地看着他。

「宁愿拼上我这条小命。」

跑了三天,还不发脾气?那什么才叫发脾气?

「与其不死不活地被困在一个噩梦里,我宁愿和若言同归于尽。」

「你是想说,我走了三天,那就是发脾气,对吗?」容恬不等他说,自己先说了。

「不但赚到了,还帮容恬统一天下扫去了一个最大的障碍。」

凤鸣点头。

「就算是死,能够拉着若言一起死,也算赚到了。」

「我走了三天,你很难受,所以觉得我是在惩罚你?」

「我要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凤鸣继续点头。

「再说,任何人都有气昏头的时候,我当时也是气昏了头,脑子一懵就热血上涌了。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一个屠杀了很多无辜性命的屠夫,侩子手。」

对!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不反抗,难道等着那男人把我吃得骨头都不剩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这样做,是为了彼此都好。至少,让你先习惯一下我们的离别。」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中了心毒,被困在若言的寝宫里,总要面对困境嘛。」

凤鸣从容恬的字里行间听出意味,浑身巨震,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可是……

沉默让房间的空气变得冰冷僵硬,令人无法呼吸。

容恬对自己的怜惜疼爱之心,凤鸣非常清楚。

就在凤鸣的肺部几乎因缺氧而真正来一次吐血时,容恬才吐出否定的答案,「不,不是分手。」

思前想后,容恬生气的最大理由,就是自己虎头虎脑地和剑术心计都比自己高上几筹的若言来了一场决斗——可能会导致自己死掉的决斗。

凤鸣只觉得绷紧的神经松下来,舒出一口气。

容恬走后,凤鸣反省了很久。

也不知为何,眼眶不经意地濡湿。

凤鸣愕然看着容恬转身,沉默地向房外走去。

容恬打定主意要凶他凶到底的,瞥到他如斯可怜可爱,不禁踌躇片刻,锁起眉心,最后还是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容恬?」

凤鸣如遇大赦,立即像在寒冬找到窝的小兔子一样,尽可能地缩在他怀里。

话未说完,抓着的袖角忽然从掌中抽开了,

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莫过于容恬的体温和强壮的臂弯。

他挠了挠头,讨好的说,「不要生气,我不是好好的醒过来了吗?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若言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离国如果内部大乱,对你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

「凤鸣,你还记得当年在土月族,若言带兵包围了我们。那一次,你以为我死在若言的箭下。」

凤鸣暗骂自己猪头,明明气氛好转,还不怕死地往网里撞,主动提什么伤痕。

凤鸣心下凛然,不知道为什么容恬要忽然提起这事。

淡而远的眼神,让凤鸣微微心悸。

那是凤鸣今生再也不想回忆的过往,即使只是回忆,得知容恬死讯时的疼痛也足以撕心裂肺,并非血淋淋,却是连哭也找不到眼泪的空洞和绝望。

「从你这身伤痕推断?」容恬扫他一眼,「这身伤痕在你心目中,很荣耀,是吗?」

「三日不见,算不上什么。只有生死,才是人世间最大的别离。」容恬挑起他因为消瘦而变尖的下巴,看进他的眼睛,「你想今生再也见不到我吗?」

任性地伸手去拽容恬的腰带,把他拉得和自己更靠近一点,笑嘻嘻问,「从我这身伤痕可以推断出,阳魂相遇,梦中受到的伤害也会体现在现实身体中。我既然伤得又断骨又吐血的,那若言伤势又会有多重?不,我猜他可能已经死了。因为我很肯定最后那一剑,绝对刺穿了他的心脏。」

凤鸣一脸惊恐,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他开始还一副老实乖巧的模样,现在见容恬态度不错,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下了地,旁边又没有电灯泡一样的下属和侍女,自然想和容恬亲昵。

容恬没有表情的俊脸,终于绽出一丝柔情,低声说,「那你就必须活着,我们都必须活着。」

真正松了一口气的,其实是凤鸣。

凤鸣经他一番敲打,已经化身为天底下最温驯最听话的小兔子,恨不得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把容恬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到脑子里,闻言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容恬颌首,「你说的有道理。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心毒已解,那么我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即使有天神的慈爱照拂,人的生命依然很脆弱。一个人要活着很难,要死却太容易了。」容恬缓缓道,「有受了羞辱,愤而自尽的;有遭到冤屈,以死明志的;有遇见不平之事,逞强出头,一死博取身后名的;有正义满怀,怒火满腔,脑子发热就什么都忘了,见到敌人不顾实力悬殊,举剑挑战的……」淡淡扫一眼凤鸣。

凤鸣皱眉思索着道,「这种事能拿出什么凭据,纯粹就是一种感觉。例如我以前头疼,现在我不头疼了,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疼还是不疼。心毒是下在我身上的,我很清晰的感到那个心毒已经不再能影响我了。」

目光虽不严厉,但也瞧得凤鸣羞愧得两腮泛红。

容恬问,「你这个说法,有什么凭据吗?」

「……我总是在想,这些人,是不是世上就没有他们在乎留恋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把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凤鸣正等着狂风骤雨、雷霆之怒,或者至少打一顿屁股,没先到只等到这么一个问题,愕然后点头说,「确定。当若言咬掉,啊不,是扯掉那个……那个东西之后,我真正的感觉到挣脱了一直束缚我的噩梦。」

「不是不是,我在乎留恋你,真的。」凤鸣小声申辩。

不知多久,容恬才问,「你确定自己身上的心毒已经解了吗?」

容恬低头凝视他,良久,叹道,「以后再面临这种抉择,想一想当初你接到我死讯时的心情,那也是你一旦出事,我接到消息时的心情。而这种绝望,会伴随我一生。」

所有人走后,室内安静得叫人不禁有一丝紧张。

凤鸣自从和若言决斗了一场,早就打定主意要成长起来,像容恬一样刚毅强大,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懦弱的乱掉眼泪。

凤鸣缩缩脖子。

所以容恬消失三天,他就算再痛苦再难受,也撑着没有哭过。

「你说呢?」西雷王冷冷的反问。

但现在听见容恬这声叹息,什么刚毅强大都化为乌有,仿佛自己默默死在若言梦中,和容恬天人永隔的惨事真的发生了,而且无可挽回,瞬间心痛到了极点。

凤鸣在心底做个鬼脸,立即露出最有杀伤力的,无辜又可爱的表情,「容恬,你生气了?」

泪珠跌出眼眶。

正巧容恬的目光也正朝他射来,里面毫无疑问藏着愠怒。

凤鸣死死抱着容恬脖子哭道,「我不要!我不要!」

大家都走了,凤鸣当然也感觉到火山爆发前的寂静,偷偷窥探容恬的脸色。

外面的人正忐忑不安地揣测屋内形势,忽然听见凤鸣在里面凄惨哭叫,曲迈一个激灵,暗忖好啊!你这西雷混账王难道还敢打我们萧家少主?

曲迈摇摇头,一瘸一拐到门外站岗去了。

曲迈一脚踹开门,饿疯了的豹子一样窜进去,大喝道,「少主别怕!属下来了!」

等一下挨了西雷王教训,吃了亏,可不要怪我没义气丢下你。

到屋里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