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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殿外传来了动静。

听脚步,来者声势浩大,比上次集结征讨踏仙阁的人数只多不少。

傅少御与萧绝交换一下眼神,片刻过后,殿内果然如潮水般涌入数十号人,有些身份地位不太高的,只能在门外,试图能站得尽量靠前些。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事。

为首之人,自然是沈仲清。

上次剿灭踏仙阁,他劳苦功高,众人便顺水推舟,尊奉其为武林盟主。

“此乃多事之秋,沈某义不容辞,”他在领受盟主之位时,口中振振有词,“待平息事端之后,我自会让位,江湖是属于年轻人的。”

“盟主大义!我等敬服!”

中原武林群情振奋,高举义旗,誓唯沈仲清马首是瞻。

听闻春山台是魔教巢穴,他们听从号令杀上山来,没成想进了大殿,竟发现坐于高台之上的男人,居然是失踪月余、生死未卜的傅少御!

而护在他两侧的,有萧绝、有唐筠,还有魔教左右二使。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众人皆惊骇不已。

“傅大哥……是你吗?!”施奕又惊又疑。

高台之上传来一声轻笑,傅少御颇有风度地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阿奕。”

“你这是……”

施奕把目光投向一袭红衣的萧绝,欲言又止。

身后众人亦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当初傅少御不是被当众戳穿真实身份的异瞳杀手挟持而走的吗?怎么现下两人站到一起去了?还有踏仙阁的唐门主、魔教左右护法,怎么对他都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正想着,靛青、赤雪率各大舵主前来,横立于阶前。

因她姐妹二人样貌出众,一现身就有人认出她们,联想到之前种种,才陡然明白,原来岑不语沈家庄献剑谱、唐筠大闹燕家婚宴、还有那份来自春山台的邀约……竟都是傅少御设好的局!

这段时间,他们竟一直被傅少御牵着鼻子走。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沈仲清负手上前,朗声道,“魔教教主当真好手腕。”

众人立即噤声,纷纷看向大殿之上。

傅少御恍若未闻。

他斜倚在宽大的宝座里,一脚抬起踩在扶手上,单手撑腮,歪头冲萧绝拍了拍两腿间腾出的位置,说:“累吗?过来一起坐。”

萧绝摇摇头,“不累。”

他们浑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态度,让许多人心生愠怒,再加上之前有人就对傅少御颇不服气,这下总算有机会能够发作。

“姓傅的你这是什么态度?竟敢在我们盟主面前造次!忘了你之前对沈老是如何恭意谦顺了吗?”

“嗐,李兄还没看出来吗?以前那都是装的!”

“傅少御你给老子解释清楚!你怎么就和这些歪魔邪道搅和在一块儿了?!”

“还要什么解释,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能指使得动岑不语的,除了魔教教主还能有谁?姓傅的从一开始就是在装相,他根本没安好心!”

“我可算明白了,原来踏仙阁那场大火根本就是你有意为之!”

断空堡掌门敖江一开口,纷乱的指责暂时止住,静待下文。

“好一出金蝉脱壳,敢问傅教主一句,在听闻我等于废墟中没日没夜奋力寻你时,你作何感想?”

傅少御这才看向殿内。

“回前辈的话,傅某铭感五内,落泪不止,”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家诸位舵主,“您若是不信,他们皆可作证。”

各位舵主似商量好一般,放声大笑,直把对面的人笑得各个面红耳赤、怒目圆睁。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嘲笑!

殿内兀地响起长剑出鞘之音,岑不语等人即刻警戒收声,也纷纷亮出各自兵器。

剑拔弩张之际,沈仲清抬起右手轻巧地摆了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傅教主,”他上前一步道:“魔教与中原武林相安无事近百年,今日也实不愿多生事端。只要你肯交出萧绝与剑谱,我等自会退回中原,不再打扰贵教清净。”

“萧绝是傅某的人,怎能随意交出?”傅少御似笑非笑,“至于沈老所说的剑谱,又是什么?”

贾高虎肩扛流星锤,嚷嚷道:“你装腔作势个什么劲?快点把整卷问渊录交出来!”

沈仲清斜睨他一眼,贾高虎扁扁嘴,收了嚣张气焰退回人群中。

“少御,这三年我自问待你不薄,看在昔日情分,有些事,沈某点到为止,不愿拆穿。”沈仲清重新看向高台,语气伤怀,“你只要归还剑谱,将萧绝交由我等处置,此事便到此为止。”

“有事还是说清楚了的好,”傅少御油盐不进,“在下洗耳恭听。”

沈仲清面色稍沉,傅少御也敛去了笑意。

褚风冷嗤道:“怎么?上山前没打好草稿吗?还得这会儿现编?”

“胡说,”岑不语接话,“堂堂武林盟主,筹谋此等大事,肯定提前三天就想好了。”

“哦哦,”褚风若有所思,“有道理。”

对面人的脸色瞬间难堪到极点。

“既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沈仲清沉下目光,一派威严,“要你归还剑谱,是因问渊录本就归属中原武林所有,这点众所周知。”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吵嚷着要傅少御归还剑谱。

待安静下来,沈仲清继续道:“要你交出萧绝,是因他连害我义弟全家家破人亡,实在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息众怒。”

萧绝欲出言反击,手腕被握住,便听傅少御轻飘飘地反问:“证据呢?”

“断魂散就是证据。”沈仲清说。

药谷谷主茅姜应声道:“断魂散中的那味六月冰,只生在不至峰境内,是踏仙阁的独门毒药。”

“那和萧绝有什么关系?”傅少御挑眉道,“仅凭传闻说他是踏仙阁的异瞳杀手,就指证他下毒行凶,怕是欠妥吧?”

“你莫要强词夺理,”敖江怒道,“燕星寒中毒当日,大家亲眼所见,萧绝就在当场!除了他,还有谁来自踏仙阁?”

“敖掌门怕是记忆有差,”傅少御说,“毒是从罗大蛮身上搜出的,至于他如何拿到断魂散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封彦的证词呢?!他说亲眼看到异瞳杀手闯入燕家杀了燕星寒,若我没记错的话,封彦是你的好友吧,他的指证还不够清楚吗?”

“一人之词,不足以信。”

傅少御晃了晃他与萧绝紧握的手,继续道:“我再说一遍,萧绝是我赤月中人,踏仙阁的事莫要算在他头上。”

“退一步讲,放火烧毁踏仙阁,不也算是给燕前辈一家报仇了么?”他一脸玩味,“说起来,大家还该感谢萧绝才对。”

唐筠“唰”地展开折扇,笑眯眯地说:“功劳簿上,劳烦帮我也记一笔。”

褚风火上浇油:“那这么说,我功劳最大吧?”

“这这这岂有此理!简直不可理喻!”

大殿内顿时一片嘈杂,却无人能在一时间拿出有力的证据,反驳傅少御的狂妄之词。

沈仲清面色如铁:“众所周知,踏仙阁与魔教本是同宗,你以为烧毁踏仙阁就能把魔教推脱的一干二净吗?傅少御,你未免天真!”

傅少御闻言,终于站起身来。

沈仲清说:“魔教拥有问渊录,就是铁证,你洗不清的。”

傅少御缓步走下台阶,萧绝紧跟在他身旁,其他人分立左右,跟在他身后,最终在沈仲清面前站定。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男人身材高大,往常刻意压抑的气场此时全无收敛,显得格外迫人。饶是如敖江这种一派掌门,也不由心中生畏。

“前辈说铁证,是何意?”傅少御没什么温度的问。

“你莫装无辜,”沈仲清道,“自凌氏案后,剑谱便下落不明。如今在你魔教手中,你敢说当年魔教与此桩旧案毫无牵扯吗?”

“当年定是魔教为独占剑谱,才不惜指使崔玉书犯下凌氏灭门案。”敖江愤声道,“现今你又以剑谱为饵,操控踏仙阁为害武林,挑起事端。如今真相大白,你休想把罪名全部推给踏仙阁,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萧绝冷笑不已:“剑法不怎么样,信口开河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

敖江脸色顿时红白交替,好不难看。

傅少御也跟着笑了:“那敢问诸位,我这般苦心孤诣,精心布局,是为哪般呢?”

“哼!当然是搅乱武林秩序,趁机称霸中原呗!”

“姓傅的,你做梦!”

殿内又是一阵骚动。

沈仲清纵容他们议论了片刻,才抬手示意噤声,这又渐渐安静下来。

“说完了?”傅少御从旁伸出一手,对面众人立刻拔剑,草木皆兵的夸张反应让男人轻笑了一下,“别紧张,只是给诸位看几样东西。”

岑不语立刻将一沓书信呈于他手,傅少御晃了晃,说道:“这是我在踏仙阁密室中寻到的,各位可以看看。”

他扬手把书信甩到茅姜手中,旁人立刻凑上去,见那些信纸又黄又旧,字迹不同,但都是写给崔玉书的信件,直接翻到落款处,赫然发现有燕无计、沈仲清的印章。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记得燕无计说过,他不认得什么崔玉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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