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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绍王爷平时对着儿子严厉,但其实就这么一个嫡子,要是不心疼不看重,也不会早早就为他请封了世子。

对周黎蘅严厉,也是盼着他性子强硬起来,哪怕像自己似的,人人背后抱怨是个阎王也不要紧,总好过心意太善被别人拿捏。

起码昨日要换了绍王,哪怕混账如八皇子也绝不敢在他跟前那么说话,更别提还威胁他。

所以绍王昨儿一听此事就气的七窍生烟,先把儿子很批了一顿,嫌他不支棱不强硬不当场就把八皇子打的爹都不认识,然后今日就进宫来给儿子找场子了。

皇上看着这两位大佛坐在自己这里,就扶着额笑道:“眼见要过年了,王叔和妹妹何苦这样气性大,为了个不中用的东西气坏了自己怎么好?”然后叫画眉:“去,把那不长进的叫过来,再命人罚教他的师傅二十板子。”

皇子们除了每日上学去共听大儒讲课,私下里也都有一位师傅教导,算是皇上给每个儿子安排的‘私人家教’。

画眉公公应了前半句,对于后半句却只能道:“回陛下,八殿下的师傅早于三个月前就告了老辞了官。”当然那位师傅并不老,只是扛不住这位徒弟,国子监的官也不要了,直接辞官跑路。

准备在家里蛰伏休养几年,再寻亲告友弄个地方官当当,再不去趟京城宫里的浑水。

皇上素来对八皇子一点不在意,当时听了此事也只随口应了,只想着闲了再给他找个师傅。

可皇上日理万机的,又不在乎八皇子,转眼就给忘了,以至于八皇子现在也没师傅管。

皇上听了这话就蹙眉:“怪道这么野马似的,下回朕也不给他从国子监派师傅了,直接从刑部拨一个刑官看着他,治治他那歪心邪意的毛病!”

画眉公公等了片刻,见皇上没有别的旨意,就出门叫小徒弟去宣八皇子。

以八皇子的地位,根本不够他这个掌事公公亲自跑一趟。

齐阳长公主是女人心细些,就对皇上和绍王道:“陛下出面管教,八皇子自然不敢怨怼君父,我与绍王叔又是他的两重长辈,也不怕他个孩子。但小林太医却是个常在宫里走动的太医,又是个姑娘家,万一叫个皇子衔恨,将来若有个闪失,岂不是我们害了人家好好的女孩子?”

她强调了好几遍女孩子,再联系八皇子想要翻墙过去窥探闺秀之事,便是隐晦点给皇上,你这儿子,不但无赖混账还有些淫贼潜质呢,这会子不管管,将来有皇兄你丢大脸的时候。

皇上命宫人给两人上茶,只道:“妹妹放心,从今日起,朕凡在宫里召见小林太医,就不让画眉去了,只让卫刃去。而那混账东西手下一个人没有,统共两个老太监,老的路都走不动,宫外头他也伸不出手去。”

绍王点头:“这样安排很是,小卫武艺好,派他去接送也放得下心。”

齐阳长公主却觉得皇上脸上的笑有点古怪,似乎另有他意。

她是不知,这是皇上又开始磕cp的笑容。

而刚刚进门的画眉公公心塞:皇上居然剥夺了他跟小林太医相处的时间,以后都让卫刃去宣人!都怪八皇子!

片刻后,还在宫中书堂里的八皇子就被宣到了明正宫。

他进门磕头,一看到齐阳长公主和绍王,就知道昨日事情被父皇知道了,心里先把周黎蘅咒了个死去活来。

“儿子给父皇请安。”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辩解,就听皇上冷漠道:“你很不用请安,朕若没有你这么个混账,便大安多了。”

说完一字不听他的,只砸了一本《孝经》过来:“你皇祖母的六十大寿,你意图生事原就该死,更不提还歪心邪意连你姑姑和叔祖都不放在眼里。横竖你就是这般没出息的货色,朕也懒得再教导你悔改。”

“去外头廊下跪着,把这《孝经》背上百遍,便滚回去吧。朕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今年过年你也不必入宴,不必过来给朕磕头。”转头对画眉道:“记下,今年宫宴少安排个位置。”

八皇子大惊,连忙跪下磕头认罪,皇上的语气却毫无波动,淡漠一片:“还不滚出去跪着背书,在这儿屋里真是站脏了朕的明正宫!”

八皇子只好捡起书,往外头跪着去了。

眼底阴霾一片。

又是这样!只是这样责骂他!

父皇从来不管自己的死活,小时候他就没了娘,在王府里被伺候的下人轻视,父皇也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还是他自己挣扎着,躲避着人一路跑到书房前头把头撞破了,才叫父皇知道他受了委屈。

可之后,父皇也只是轻描淡写让人给他换两个乳母,就仍旧不理睬。父皇不曾用心养他教他,但又厌恶他不成器不出色,凡有兄弟或者大臣在父皇跟前告状,父皇就不问青红皂白宣板子打他。

只不过因为他是君父!就能这样随心所欲地践踏自己。

八皇子出身确实有些苦处,但说实在的,皇上自己也差不多是这么个出身。

所以对于八皇子这种自己不争强好胜反而往下流走的皇子,从来没想过拉他一把,只觉得朕不差这一个儿子,你不肯做龙子凤孙,要去泥巴里做癞猪土狗,随便。

以至于八皇子攒了许多怨愤,越发偏激阴坏,在宫里,对弱者能欺负绝对不放过,对比他强的人,能使坏也一定使坏——哪怕没成也给人添堵。

以至于宫里长辈们都不喜他,平辈们都憎恶他,又生怕沾上他被缠住倒霉,就像面对瘟疫似的躲着他走。这厌恶里就多了点惧怕,怕被沾上的那种惧怕。

八皇子反倒从这些人的畏惧躲闪里,得了乐趣,更要凡事去坏一坏,彰显下自己的存在。

此刻他跪在廊下,不但恨着里面的几位长辈,更恨着周黎蘅,恨着那位小林太医,还有此刻正在明正宫前甲胄持刀而立,面若寒霜的卫刃。

明明是个捡来的野孩子,父皇对他倒是更上心些,让他心中嫉妒难平。

卫刃一直在观察八皇子,见他满脸阴狠之色,目光在自己身上梭巡过不算,还对着太医院的方向也看了一会儿,心中就替林姜小心忌惮起来。哪怕现在皇上还没吩咐,他都准备以后多让人看顾太医院的安保问题。

且不说八皇子在门外跪着背书之事。

只说皇上、绍王与齐阳长公主难得一同会面,处置过了八皇子,便坐着聊家常。

聊得正是昨日太后娘娘宫里的闺秀团。

皇上先问齐阳长公主:“妹妹可有看中的儿媳妇?”齐阳挑了这三四年,再看不中,太后都跟着上火,皇后也跟着挨唠叨,皇上也就挂心。

齐阳长公主点头:“皇兄别说,我昨儿还真看好一个孩子!”

皇上跟绍王一齐看她。

谁不知道,京中贵公子有两位老大难:一个是绍王世子爷,一说亲就病倒;另一个就是明阳伯府长公主独子高齐宇,母子俩都眼高于顶,一点儿不肯将就。

所以此时,一听齐阳长公主满意了,皇上跟绍王集体行注目礼,绍王还很是羡慕:人家府上虽然挑剔大过天,但总能挑着,我这连挑都不能挑,苦处向谁说去?

皇上来了兴致:“哦?是哪家闺秀。”

齐阳长公主却悻悻然:“罢了,说了也无用!那是个文臣家的标致孩子,我昨儿细细留意了很是喜欢,但又恐宇儿作怪,将来说了亲若是他犯了牛劲不肯反而白糟蹋了人家孩子,就先回去问他:我今日见到一个极标致极灵透的姑娘,相貌口齿再没说的,你可愿意?”

“结果宇儿只问是不是文臣之家的,一听说是就断然不肯。说他只喜欢斗鹰走马,四处游荡,只怕将来妻子要行劝谏之事。又听我说那姑娘学问甚好,更不依了,说读书多的他说不过,正妻又非妾室丫头之流可以不理会,到头来闹个家宅不宁就不好了。还不如不要。”

长公主提起来一脸糟心。

皇上失笑:“都是一样的心思,朕年轻时候想想要娶王妃,也不乐意,总觉得拘束了似的。”妻子地位不同,凡有劝谏丈夫必得尊重的。除非是那些糊涂的男人,宠妻灭妾搞得内帷一团乱麻。

“妹妹且说说,哪家姑娘让你喜欢,朕听了也好记下——与外甥脾气不合,未必跟朕的儿子们不合啊。”

皇上还有一堆儿子嗷嗷待哺等着批发呢。

齐阳长公主原不想说的,免得误了姑娘家名声,但见皇上直接问出来也只好道:“是巡盐御史林如海家里的嫡女。”

皇上记性极好:“哦?是小林太医的同族妹妹?荣国府史太君的外孙女?”

齐阳长公主点头,既然说了她就索性不遮掩了直接赞道:“皇兄不知道,那姑娘当真生的极好,我这些年给宇儿挑媳妇,什么闺秀没见过,但才貌比得上这位林家姑娘的着实没有,我就瞧中了她的样子!”

皇上失笑:“妹妹这话差了,娶妻娶贤,怎么好瞧着姑娘样貌才情好就这般盛赞,想要了做儿媳妇?”

齐阳长公主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一眼绍王,最终还是实话实说:“皇兄,不是我说,咱们周家固然是有泼天的福气和富贵,才能得了这锦绣河山。可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咱们家人相貌实在平平。”

“如今我也年纪大了,也不怕臊,只告诉皇兄王叔,当年父皇母后为我选驸马,我悄悄告诉母后,驸马家官位爵位的不论,只要人品厚道相貌英伟的俊美男子,我才肯嫁。”

皇上:……

绍王却立刻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当年我跟你家宇儿一样,不愿正经娶亲,唯恐有了正妻拘束我,直到我家王妃入宫,拜见皇兄皇嫂时与我走了个对面,我才立刻改了主意,发誓必要娶这样的绝色女子。”

齐阳长公主也跟着热火朝天回忆当年:“可不是!王妃婶婶是出了名的绝色,三十年前一进宫门,当真是华耀满宫城。”齐阳长公主遥想当年绍王妃风姿,摇头笑道:“王叔不知道,当年你成婚的时候,我才十一二岁,正是姑娘家要美的时候,见到王妃盛装容貌后,哭着回宫去寻母后,问她为什么要把我生的这样平庸!”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俱是颜控的感慨。

皇上在一边很是无语:朕觉得朕挺英俊潇洒好不好,你们可以只说自己,别拉踩咱周家所有人。

不过就算以皇上的自信,也说不出自己英俊过人这种话,可见大周皇室容貌着实平平,都靠气势死撑。

齐阳长公主感叹道:“好在母后给我寻了个好驸马,这才有了宇儿,他虽说不上极俊朗,但总算是有些风仪。所以我只想再寻个容貌极佳的儿媳妇,将来也好得个珠玉一样的孙子孙女,就像王叔家里的世子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