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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夫人落后的时间里, 绍王妃拉着娘家嫂子说悄悄话:“嫂子觉得我与王爷看好的姑娘怎么样?”

魏夫人虽比绍王妃大不许多,但鬓边银丝参半,乍然一看与绍王妃倒像是两代人。

魏夫人看这位脾性与世人不同的小姑子, 从年轻时就是待孩子似的纵容, 此时也只是含笑:“王妃都这么问了, 我就看得出您满意的很。”

绍王妃眉眼明艳, 喜色显然:“瞧瞧那张小脸儿,放到外头,不说是我的儿媳,说是我的女儿也有人信不是?”

又说起儿子:“黎蘅那孩子虽是幼子, 打小被我当成眼珠子似的养大,却不曾被我娇惯坏——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黎蘅他着实是个人品厚道心性纯孝的好孩子, 最难得是脾气又好的不像话,将来对妻子必然极好。正因如此, 我也得给他寻个好姑娘才能放心。”

“但嫂子也知道我终身之憾——王爷处处都好, 待我也没说的,偏生这容貌上差一截……”

魏夫人都想捂嘴:“我的姑奶奶啊,您嫁了王爷都要三十年了,夫妻过得跟蜜似的, 怎么还惦记这一茬呢?况且王爷可是皇亲, 这容貌是不好说嘴的。”说绍王爷就是说当今皇室啊,您敢说我们不敢听啊!

王妃飒然而笑:“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自己都整日翻来覆去念叨呢。嫂子也见过,我去了的均儿相貌便随了父亲。”

如今说起年少而亡的长子, 王妃虽然黯然但已走了出来:“当日均儿日渐长成, 跟他像的脱了影儿似的, 王爷就捶胸顿足的懊恼。好在蘅儿随了我,这妻室我自然不愿意马虎。”

魏夫人无奈,人家父母都是拿定了主意容貌为先的,她这个当大舅母的哪有什么可说的。

何况想想也有道理哎:以绍王府的地位,择世子妃固然要名门世家之女,但要完全门当户对的也没有啊,着重挑品貌也是应当的。

绍王妃语气饱含期待:“我已经叫杨奇儿去跟着那些姑娘们了——容貌我已是极满意了,只要再看看是个心诚温厚的孩子就好。”反正他们绍王府又不需要什么八面玲珑社交式人物。

只要心好,只要能够对周黎蘅好,王妃就心安。

周黎蘅的秉性,绍王时时都要拿来敲打一二,正是爱重嫡子之下的恨铁不成钢:这样的好心肠岂不是任人欺负?

以绍王的脾气,只要想一想儿子被人欺负就要当场爆炸。

所以夫妻俩早达成共识,世子妃得是个好人啊,否则自己儿子可能叫人家囫囵着吃了。

绍王妃和魏夫人说着闲话到了斋房,早有几位僧道候在了那里。

且说本朝僧道并没有林姜印象里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日秦可卿丧仪上,据说就有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气氛还挺友好和谐。

可见本朝风俗,富贵人家都是僧道并重,一会儿给佛祖烧烧香,一会儿给道祖捐捐钱。重大场合就两边都请着,道佛同尊。

一家子里的太太奶奶们信的神灵不同很是常见,也不会因此而吵嚷起来。

比如贾府就是贾母跟着夫君荣国公更信道,寻替身出家也是入了道门。而王夫人等则是更信佛,按月往水月庵舍钱贡奉佛灯。

这大概也跟本朝太、祖爷的治国理念有关,不愿意道佛两家哪一门独大了去,赚去太多众生信仰。倒是这么混搭着两边都可用,但两边都不出头才叫他老人家更放心。

果然如他所愿,佛门道门都没有成为大周朝的专业信仰,甚至还逐渐沦为了达官显贵用来安心的工具,遇事还得搭伙儿一同上阵干活。

可以说如今京中的道观佛门,已经没有什么高僧高道的风骨了,全都是搂钱的好手,还互通有无,给道友(佛友)介绍豪门富户的生意。

而绍王妃显然对两门都不甚信任。

任由高僧、高道们讲佛法的讲佛法,念道经的念道经,她只是走过去给供在案上的泰山石虔诚上了香。

不为过去,而为将来。

逝者已矣,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保护另一个孩子。只盼泰山奶奶保佑,让黎蘅一切顺遂。

如今她看中的儿媳妇也出现了,只盼儿子能够消除那无缘无故的病候,顺利说亲。

待还愿仪式完成后,绍王妃轻轻一摆手,就有下人送上两盘金银,僧道各一盘,然后将他们从角门引出去。

一转头,只见吴老夫人坐在交椅上已经要盹过去了,可见兴致缺缺。

还是魏夫人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吴老夫人:“走吧,咱们去瞧瞧姑娘们玩什么呢。”

吴老夫人才从瞌睡中惊醒,下意识点头:“嗯嗯,这段佛经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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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绍王妃设宴并不与宫里太后的寿宴相同,把姑娘们都白扔进花园中。

她早让人预备下了屋内屋外的热茶炉,准备了各色女孩喜欢闺阁游戏,琴台棋局不必说,更有双陆投壶等玩意儿。

再有给贞静不合群的姑娘另外准备了些诸如插花,描红,逗鸟之类的消遣,为此还特意命人搬进去十几盆暖房的花卉和耸肩美人瓶,再有好几架子画眉鹦鹉,甚至还安排了一池子刚放进去的鱼和钓竿等物,可以说准备的色色齐全。

保管无论是开朗大方的姑娘还是内向腼腆的闺秀,合群不合群的,总有玩的去处,不至于尴尬。

谁知等她们到的时候,却见姑娘们正围在一起,周围的玩意儿一点都没动。

绍王妃不由纳罕:“咱们别出声,过去看看她们说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的。”

走近了一听,原来是那位小林太医正在讲解,平时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哪里容易疼。

她先拿出来说的就是五十肩:这是种极普遍的老龄化疾病,许多四五十岁的人都会得这种肩部疾病,有的甚至都抬不起手来。倒是过上几年,这病慢慢就减轻起来,到了六十多岁的肩膀比五十岁还更好些。

此时林姜让黛玉坐在梅花乌木细牙凳上,指出相应的肩部,然后轻轻按揉着。

这是她从马院副那里学来的一套号称是他家‘家传秘方’的按摩手法。马院副如此标榜,林姜也就领他这个传授‘家传秘方’的情。

事关保养按摩之法,是太医院许多太医的立足根本,他们中不少人最擅长的不是治病,而是疗养。

而林姜学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她能看到人体血脉经络,若有阻塞按摩起来当然更有效果。

这些姑娘们虽然看不到,但只学些手法回去孝敬爹娘也是好的。

这些姑娘们出自名门,却也各有各的为难,谁家里没有些庶出的兄弟姊妹,一家子争着父亲的喜欢,嫡出有嫡出的骄傲和尊重,有时候不好那样讨好争宠,但也是真心孝敬。

绍王妃过来笑道:“你们倒都是些有孝心的孩子。”然后又叹口气:“可怜我没个女儿,享不了这个福咯。”

她这话一说,旁人都没法接口——换个夫人奶奶说,魏夫人吴老夫人当然要安慰道:“没事你有儿子将来想儿媳妇的福。”

可偏生绍王世子是个一听论婚事就倒地不起的奇才,她们谁敢说这句话,万一给人家孩子搞病了岂不是罪过。就连魏夫人这等知道绍王妃相看儿媳妇心思的人,也不敢明着说这句话。

所以吴老夫人生硬转了个弯,招手叫她孙女过来:“你可学成了?回家给我和你母亲都按按。”

吴六小姐笑起来甜甜的有两个小酒窝:“祖母放心,孙女学的可认真啦。”

绍王妃也就着这个台阶下来,招呼诸位姑娘:“我带你们玩好玩的去。”

还是襄王郡主最兴奋,一马当先跟着:“叔祖母这里好玩的最多,我第一回 学斗蟋蟀就是跟叔祖母学的,今儿又玩什么好的?”

姑娘们也就嘻嘻笑笑跟在绍王妃身后,她们背后又跟了各自带的丫鬟婆子,乌鸦鸦一大群。

然而绍王妃却带着她们一路穿过仪门,眼见得居然要出了后宅范围到前院去了。

不少姑娘就畏惧止步:她们都是世家女子,从小就知道父亲兄弟等男人们都是在前院别门另户住着,她们是不可以过去的。因为前头不光有亲戚男子,还有些清客门客相公之流的彻头彻尾的外男,撞上可是大大不好。

绍王妃也就站住笑道:“你们放心,今日我早与王爷说了,把他那三间从未用过的外书房腾出来给咱们玩,而前院从兰香储隔断,再不许外人过来的。况且王爷今日也不在家,带了府里清客们出去射猎去了,一个闲人也没有的。”尤其是两个庶子,绍王妃让绍王把人带走了。

自从听黎蘅说起过八皇子翻墙未遂事件后,绍王妃对此很有防范之意。既然要带着姑娘们玩,索性把男人都打发了。

襄王郡主不由问道:“要做什么偏要去前院?”

绍王妃就指了林姜:“你们看她穿官服好不好?”

众姑娘先是一愣,然后再看林姜,不由都点头。心里也有藏不住的羡慕,羡慕她能走出去,能够跟男人们一较高下甚至压过他们,羡慕她这一身青色干练的官服。

绍王妃笑道:“我年少时候,在江南待过几年,偶尔便会摘了耳环,换上男装跟兄长出去玩。”

襄王郡主高兴地忍不住打断了长辈:“叔祖母要带我们出去上街玩吗?”

绍王妃含笑看了她一眼:“你们这么一群孩子,我可不敢带你们上街去。况且这到底是京城,不是江南小城。”

郡主不好意思:“是我多话了。”

绍王妃不甚在意,只笑道:“今日我命人备了许多少年郎的衣裳,你们也换上,咱们就在外书房像他们男人似的,写诗作文品画论时事如何?”

众位姑娘都高兴起来。

说实话,除了襄王郡主这样身份高贵性子跳脱的姑娘,别的女孩本身就不敢出门的,就算元宵灯节朝廷允许甚至鼓励姑娘们上街,但大家闺秀仍旧会选择呆在家里保险。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万一闹出什么事故,第二日保管整个京城就传遍了。

但听说是在府里扮少爷玩,姑娘们就纷纷起了兴致。

她们在府里,成日只看着兄弟们在前院上课,到了年纪还可以科举出仕,出门去结交应酬,而自己却只能日复一日锁在二门以内做做针线,有时是有些心痒的,也想做男儿玩玩试试——这些是娇生惯养的姑娘。

还有些心中抑郁愤懑的姑娘,比如探春,就更是眼睛一亮:她们在家里受了些说不出的委屈烦难,总想着自己要是男人,就可以读书出仕,走出去立一番事业,不必在后宅里头困着!

所以哪怕能做一日男儿,甚至只是假扮的玩意儿,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似乎是暗沉沉的生命里,撬开了一道缝儿,让她们可以喘息一二。

林姜在旁边都听愣了:没想到绍王妃,是当世cos第一人。

绍王妃带着姑娘们过了月洞门,又转头看林姜,笑道:“先说好,我可不能给你们准备官服穿,也只好穿家常袍子了,一会儿见了可别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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