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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皇子的角度上, 无疑是盼着林家、卫刃、绍王府这些人全倒霉的!最好此事再涉及他那些弟弟们,大家一船翻了才好。

于是他自发在府里进行了求神拜佛兼请道士做法等仪式。为表虔诚,大皇子还夺了小道士的工作, 亲自下场挥洒了几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跟着念了会儿经。

很是祈祷王子腾大胜。

然而不知是大皇子请的和尚道士不够专业,还是他自己这两年的晦气运势太大, 影响到了专业人士作法,总之事与愿违。

‘京营贪污案’自端午节后起, 临近九月而终, 在朝上足足乱了三个月。

最终三司会审向皇上呈递了审理的结果, 再由皇上于朝堂之上共诸于众。

京中四大营, 涉及此案者参将二人, 副将五人,都司十人, 千户、司头(管军需仓库的小头目)等底层官吏六十余人。

而在过去二十年里, 总贪污数值高达一百二十万余九千两白银!

这样具体的数字一公布, 朝上先是一静,之后便是一片嗡嗡之声。

大家都在朝廷做事, 都不是圣人, 知道你们会贪点, 但你们这贪的实在是过分了。

而这一大笔钱既然没有落在京营上,这块空洞总要有缘故, 只怕现在京营里的装备, 甚至是兵丁的数目都有猫腻。

而此事不单涉及京营,若是兵部没有人接应, 也完不成这样的事儿, 果然兵部也有不少官员跟着落马, 最高级别的就是兵部二把手,左侍郎高顺阳。

此时他已经下了刑部的特殊大牢,唯留下兵部尚书老人家在朝上勇敢站着,心内瑟瑟。

他年事已高,且素来胆小行保守之道,京营贪腐这些事儿他还真的没沾手,但手下人陷进去的不少,俨然形成了一条挖京营饷银的黑色链条。

不知皇上会让他付多少领导责任。

兵部尚书心中惶惶:就看高顺阳有没有良心了,要是他攀咬自己就坏了。

其实这么庞大的一个作案群体,正是最难挖出的,就像是肿瘤一样,越大越难搞,还可能早就转移散落在各处了。

这些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利益,都要咬死不认的。

而审下去,当时背后藏着,指使设下埋伏要杀卫刃的人,居然就是这位怕被查出来的幕后黑手,兵部左侍郎。

林姜于太医院一听就道:“去岁我还去给他亲娘看过病呢!”

旁边的马院副听了这话也想起来了:“是啊,去岁冬日,他家老太太吃枣糕呛住了,差点没过来。还是院正特意出宫了一趟。”说着不免道:“这人还恩将仇报的,居然做得出刺杀卫将军这等事来。”

林姜平平气息:“国法在这里,只遵着国法处置也就是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里两条,这位高大人都占了,尤其是欠债这条,可是欠的国家的债,等着他的自然是严刑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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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王家也要出京了吧。”这日晨起,林姜戴官帽的时候,算了算日子,就转头问卫刃。

卫刃点头:“是。皇上看在肃郡王是他女婿的面子上,免了流放之罪已是天恩。但王家没有了爵位官职,更已然被朝廷抄家收没财产,收回府邸,自然是不能留在京城的。”

王子腾从来没有想过,一次普通的进京述职,居然会成为他官位的终结。

成为他们王家的终结。

这还是刑部审问确凿,还给了他应有的那部分清白:他没有参与袭杀朝廷命官。

而从前侵吞的库银,他也只得了包庇下属的罪名,相当于只收了保护费,不是领头挖墙脚的那个。

倒不是王子腾不贪,而是他胃口太大。

二十年才弄了一百二十万两,这实在不入王子腾的眼。

毕竟他要挣钱,在金陵富庶之地,安插父母官,每年进贡给他的都比这些多。

故而王子腾是看不上这些人倒卖粮食,跟扛大包似的扯篷拉纤的辛苦,勾连近百人才挣这几万两银子——所以只是给他们放放水,收收礼,自己都懒得伸手料理这件事。

这些年真正让他心动的,唯有海运这块大蛋糕。

结果到头来,他就折在了跟林家做对,争海运上头,不可谓不讽刺了。

其实在旁人看来,免了流放之罪,已然是皇上开了大恩,但对王子腾本人来说,抄家夺爵免官就已是灭顶之灾。

王家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而大周的爵位尊贵程度,是按公侯伯子男,依次递减的。可见最初王家的先祖,在里,并不出挑,只比薛家强一点,混了个统制县伯爵。[1]

比起贾家一门双公的荣耀,史家领兵得赐侯爵的光辉,都是差一层的。

王子腾此生一直骄傲的是,到了他手里,王家成为了四大家族的实际领导者。

或许是妹妹嫁给了贾政,贾家大房二房关系又欠佳的缘故,王子腾也一直看不太上贾赦。觉得那不过是一个连荣禧堂都住不进去,碌碌无为的袭爵者。这些年他一直带着一种优越的叹息来看贾家:可惜两位国公之后,后继无人啊。

但现在,王子腾看着被朝廷卸下来,轰然落在地上的‘统制县伯府’的牌匾,只觉得天塌地陷不过如此。

王家所有的爵位和官位传承,居然断送在了他的手里。

连贾赦都还稳稳承袭着一品将军的官呢!

这对王子腾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别说皇上下旨让王家离开京城,返回原籍思过,终身无诏不得入京,只王子腾自己,就受不了呆在京城看别人的眼光。

他不但要返回原籍,还准备找个孤村荒野了此余生,再不出来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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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子腾夫妇离京的时候,凤姐儿亲自来送了。

王夫人却没来,倒不是王夫人她不想来,而是王家倒塌对她的伤害太大,以至于她跟薛姨妈姐妹俩齐齐病倒。这几日都是迷迷糊糊的,别说来送行了,连床都下不来。

如今元春在王夫人榻前伺候,薛宝钗在薛姨妈身边伺候,都是天天泪目以对。

而凤姐儿过来,实则想送送婶娘。

她父亲生病过世的早,那时候凤姐极小,兄弟王仁还在姨娘肚子里,当然,俱现在的凤姐儿看,王仁就算出生长大了实在也是草绳拎豆腐,提不起来。

但在当时看来,凤姐儿父亲过世时,是无子可承袭爵位的,于是就上了一书,把爵位让给了小半岁的弟弟王子腾。

许多人都说王子腾命好,正是因为他一路走来,都是恰好二字:他原本是嫡次子,结果长兄恰好中年而丧,膝下无子,爵位就落在了王子腾头上;后来王子腾出来做官,年不过三十余岁,又逢贾家国公爷恰好病逝,这京营节度使的官位又被太上皇给了他。

当然现在他命好这话是没人提起了。

于是凤姐儿其实跟史湘云的身世很像,从小跟着叔叔婶婶过活。不过不同的是,王家一直很有钱,而婶娘韩氏对凤姐儿这个侄女,虽当然不如对自己女儿,但也从未苛待分毫。

凤姐儿自要来送送她。

她这一到,就跟堂妹王青鸾打了个照面。

姐妹俩关系却是平平,也是打小性子就不对付的关系。

只是王青鸾是郡王妃,凤姐儿还是少不得先过来见过。

王青鸾哭的双眼像是桃子一样,见了凤姐儿立刻刺了一句:“我听说琏二奶奶与林家关系可是走的近,连那位林院正的婚事,都少不了你帮衬。可如今,他们家害的咱们家破人亡,可见你这琏二奶奶的面子也不管用!”

凤姐儿才不会在口舌上输给王青鸾,她带着笑道:“我这五品诰命怎么会管用,还是郡王妃的面子管用,这不,免了叔父的流放。”

她看着王青鸾,王家许多事她不是不知道,王青鸾自从嫁了人做了郡王妃,也没少蹦跶。

于是凤姐儿只盯着王青鸾哭泣的脸继续道:“若非郡王妃,大约叔父或许还不会下定主意上书弹劾卫将军呢。”

这事儿也是王青鸾心底的一根刺,她跟贵妃走得近,所以在父亲跟前说了好几回林家的不好,这不,父亲出手了,然后败了。

还是一败涂地,连京城都待不住了。

叫凤姐儿当面点了这件事,王青鸾差点当场哭出来。

拿着帕子掩了一会儿面,才缓过神来:“总归是咱们的娘家没了,难道你还有好日子过不成?”

凤姐儿冷冷而笑:“罪不及出嫁女,连你这个郡王妃都还做着,难道贾家能休了我?”

王青鸾目光带上了冰冷恶意:“是了,我忘了,你们贾家不但是王家的姻亲,更有林家这一门好亲戚呢!可见是怎么也不吃亏的!琏二奶奶更是出了名的两面三刀的人物,林家一直对薛家王家芥蒂深重,林家那两位姑娘却是跟你关系都不错。你倒是有本事混的两面光,果然是贾家的儿媳妇!”

说完她摔了帘子,再也不肯出来跟凤姐儿说话。

这给凤姐儿气的。

就恍如一个人骂完你就删了好友一样,让你不能回嘴。

凤姐儿简直恨不得把王青鸾揪出轿子来打一顿!但也只好缩回马车,拍着胸口生气。

晴雯就在一旁安慰道:“奶奶想,她必是在肃郡王府过得难了,才这样愤恨,要挑拨奶奶呢。”

其实王家倒台,对凤姐儿来说当然也是一个深重的打击。

就像是失去了背后的仪仗,她没有娘家可回了。

可贾琏晴雯等人都在这件事儿上劝她,尤其是贾琏,他虽然女色上是顶把持不住的一个人,但在正事上倒是还明白:“这事儿实在怨不得林姑父与卫将军一家。你都是知道的,是王大人先在朝上弹劾,咬死了卫将军不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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