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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沙县的人不知道知县的计划,他们都觉得这个知县疯了。

因为金家表少爷而对新知县有所期待的百姓有些失望:他虽然不像是前一任‘酒知县’一样糊涂和助纣为虐,但也没有对定沙县做出什么改变。

金家也搞不清他想干什么。不像是敌对的,但也没有合作的意思。

投毒失败之后,他们心里有了顾虑,很久没有再下手,但这个时候这些人又蠢蠢欲动了。

“再等等。”

金家等待着时机。

安以农继续办公、养牛和等待,他不但自己记录,还会询问有经验的牛倌,然后一直调整养殖方法。

后来他买了更多的牛,请了更多牛倌,然后把牛分到五个牛棚里,用五种方法去养,最后看看效果。

如果还有一点闲暇,安以农就拿来写话本。对他来说,写话本不是工作,反而是一件充满乐趣的休闲活动。只有话本里的世界可以有天马行空的设计和不必理会世俗规矩的爱恨情仇。

这种忙碌之下,就算他有金手指,还是生病了。

“不休息吗?”

“嗯?”安以农手里拿着笔,正为他的话本画插画。

他的画很特别,不是寻常插画的散点透视,而是一种特别的俯视角。即便顾正中这样特别的古人,都因此觉得震撼,就好像他真的站在空中,俯视这颗融合了两国文化的明珠之城。

这种画法很特别,尤其是这种真实感和虚幻结合的方式,顾正中想要见识画好之后的全貌,但他也不愿意安以农太过劳累。

“我还好啊。吃了药之后,已经没有头晕了。先生看看,这张画好吗?”他弯下腰,一点点描绘建筑上的特色彩绘。他这样认真专注,顾正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再阻止。

不过第二日安以农说话就带上了鼻音,他的风寒更严重了,却还蠢蠢欲动想要拿画笔。

这时候顾正中强势收起了他的画具:“这个时候耽误养病,以后躺在床上的时间还要更长。”

安以农被摁在了床上,额头贴着湿润的纱布,巴巴地看着顾正中:“我无聊。”

顾正中:“……”

于是房间里就传来古琴声,一会儿又换成温柔的读话本的声音,最后还有舞剑的动静。窗台的乌鸦看着紧闭的窗门,又抬头看看结霜的草木,仿佛见证了一个昏君的诞生。

然而安以农没有多少休息(得福利)的时间,定沙县发现了命案,有个打更人找到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这个时候,作为知县的他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走一趟。

天气有点冷,安以农披上本地的羊毛披风,一边咳嗽一边去了现场,路上还经历了一次拙劣的美人计。

一个妖娆的异域风情美人往他车前一摔,‘晕过去’,安以农看看面无表情的顾正中,一边咳嗽一边让人叫大夫:“请个郎中来吧。”

郎中来了,他检查后面露难色,犹犹豫豫说了个‘体弱’的结论。看来郎中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倒是有个法子。大夫身上带了针?”安以农展开扇子,扇面下有低低的咳嗽声,“田护卫懂些针灸,扎一扎就好了。田护卫,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扎错了扎成面瘫。”

“是,大人。”完全不会针灸的田护卫说。

田护卫拿着最粗的一根针靠近,一看他是来真的,地上的女人麻溜地睁开眼,虚弱地演着戏:“我这是怎么了?”

“醒了?醒了就好。来人,带下去,妨碍公务罪。”安以农招招手,让衙役过来把人拖走。

女人被捂住嘴直接拖下去,安以农放下扇子,露出一个冷淡的表情:“走吧。”

解决掉这个小插曲后,安以农赶到现场。但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还在后怕的更夫,或者地上用布罩住的尸骨,而是停在那里的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

毫无疑问,这个就是受害者了。

“大人来了。”一个小鬼出现在中年人身边,“大人日审人夜审鬼,你有什么冤屈,都可跟大人说。”

中年人看安以农似乎真的能看见他,膝盖一弯就跪下来:“大人!草民有冤屈要说!杀我者是白家五郎,他见我有宝驹,意欲抢夺,便带人来杀我!”

别人都是拿着线索找凶手,安以农是带着受害者还原案件找证据,那还不是一找一个准?

从发现尸骨到找到凶手,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凶手被抓住的时候还躺在女人肚皮上睡觉。不是别的人,是白家一个堂少爷。

人证(当时一起去的打手)物证(抢走的宝马)俱在,加上安以农一顿恐吓,白家这个‘五爷’承认了自己杀人夺宝的事实。

旁边县丞拿笔的手都在颤抖:这一承认,他必死无疑。

白家少爷正要喊他们去白家找他大伯,忽然空中冒出几句凄厉的笑声,笑声在大堂里回荡,白家少爷环顾一周,竟发现那笑声从自己嘴里冒出,他不由惊惧。

四周围的衙役也被这笑声吓得腿抖起来。

“愣着干什么?先打八十板。咳咳咳……”

好么,白家的堂少爷也横着进去了,和金家表少爷隔着栅栏相望,竟无语凝噎。

“你让家里多带一床被子,冷。”裹着厚厚的羊皮袍子还瑟瑟发抖的金家表少爷告诫后来者,他如今胡子拉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白家急了,金家的表少爷强抢民女被判了十年,现在还在牢里压着,白家这是杀人啊,直接判了死刑,等上报后上面通过,就能死刑了。

白家在定沙县有点势力,可在外面就是个弟弟,他能干涉上面的决定?所以生气的白家家主就找到了金家家主。

“他来才多久,就已经抓了我们两家的子弟,一个判十年,一个判死刑。长此以往,下头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心会散掉的!”白家主捶着桌子,“这个新知县,真是欺人太甚!”

金家家主摸着胡子:“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他不知道,这个定沙县还是我们金白两家说了算。他强龙要压地头蛇,也得看我们肯不肯。”

第二天天未亮。

“砰砰砰。”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安以农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披上外套,点亮油灯:“是谁?”

“大人,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是已经投诚的捕头。

“什么事?”吱呀一声,安以农打开门,寒风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进来说。”

“是。”捕头走进来,带上门,“大人,刚刚养牛的牛倌过来,说有一个牛棚的牛误食了毒草,现在情况不太好。”

“什么?”安以农猛地抬头,他眯起眼。

虽然五个牛棚分五种方法养殖,但是他们的食物都是一个地方生长出来的牧草。如果是牧草的问题,那就不会只有一个牛棚的牛出事。另外牛倌们做事仔细,也不会擅自给牛加别的草料。

这件事,只能是人为。

安以农没有犹豫,他很快换好衣服:“我要立刻过去一趟。”

捕头不想和金白两家对上,他暂时退下。田护卫就拿来灯笼,两人牵了县衙后院的马,一路跑到牛棚。果然有一个牛棚的十来只牛倒在那里口吐白沫,兽医正在给它们治疗。

“还有办法吗?”安以农没有问罪牛倌,他第一时间问兽医。

“发现得很及时,如今也吃了草药。但是最后能不能好,我不敢说。”兽医摇摇头,不敢打保证书。

他一个个看过生病的牛,给它们都加了治愈光环,然后才问一旁牛倌:“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倌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鼓着胆子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那种毒草不是混合在草料中,而是榨成汁混进饮水中。那个时候天色已晚,牛倌没有发现饮水不对,给牛饮用了,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这件事你有失察的责任,所以扣一个月的工钱,你有无异议?”了解到情况后安以农对牛倌说。恶人有心算无心,主要责任不在牛倌。

牛倌还以为自己要赔偿,最好的结果也是失去这份工作,没想到最后只是罚了一个月工钱。他感激涕零:“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到天快亮,夜里口吐白沫看着已经不行的牛居然一个个都缓了过来。兽医检查后说:“无碍了,修养几日便好。”

到此,牛群中毒这件事的阴霾才总算从头上散去,大家都露出笑容。

只是安以农的笑容只维持到他离开农场:“不是金家就是白家。呵,我没找他们,他们倒是来找我了。”

“大人,那我们……”田护卫还没说完,路边忽然冲出一个黑衣人,一剑朝着安以农刺来。

“大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