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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尝试着在心里‘阅读’这一段话,他先看第一句,却发现字的实际顺序,和他‘阅读’的顺序是不一样的。当然,这种错乱的顺序并不妨碍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之后安以农继续看第二句,这时出现了一件从未有过的事情,他刚刚读完一句,再去看下一句,之前的那一句就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卡了什么BUG,他没法把上下两句联系起来。

“这是什么?”安以农从没碰见过这种事,他居然无法顺利读完一段,就算他很努力集中注意力也没有用。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情让他烦躁。

突然,他想起一个极少出现在象形文字体系的一种学习障碍。

“阅读障碍症?”

阅读障碍症通常发生在表音语言体系的人身上,表意语言体系的人也会得,但是概率会低很多。

这也是安以农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原主的学习差,其实是有先天原因的。”换句话说,原主不是不认真,也不是弱智,他只是存在阅读障碍。

这种障碍症可能一直困扰着原主,从小到大。

以前,安以农看一段文字的时候,他的大脑里会有一个声音自动朗读,他还能随时调整这个声音的音色和发音习惯,甚至能在颅内用方言朗读。

然而这种功能现在消失了,现在他看见一段文字,别说颅内朗读,能把一句话理顺都需要时间。

前举人现差生的安以农麻了,他好像明白了原主为什么死都不肯留下当笨蛋。

这是老天爷要让他‘笨’,拼命挣扎也无用。

一目十行的好日子过去了,同样一本书一张卷,他需要花费两倍甚至三倍时间才能看明白意思。这意味着,考试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答题,他却还没看懂题目。

这种事对人的意志力是一种考验,对生活更是一种磨练。

患有这种障碍症的人无法从事文学类的职业,原主的情况还特别严重,很多工作对他关上大门。仔细想想,这或许是他喜欢看漫画,并且想要成为漫画家的原因之一。

但其他所有人都只是觉得他贪玩不定性。

“那孩子没说谎,他真的认真了。”安以农眨了下眼,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遗憾,还有委屈。

这种委屈几乎要把他淹没了,让他喘不过气。

“我会考上一个好学校,我会证明自己。”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才慢慢压下那种委屈。

因为这种先天性的小缺陷,安以农不得不先仔细将今天的课程预习一遍。

预习的效果并不好,读到一半就会忘记之前读过的句子是什么,几次之后他甚至想要摔书。

但是最后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拧着大腿,让疼痛刺激着他继续读。

下一节课开始了,中文老师是个很温柔的戴眼镜的女老师,声音也是柔柔的,讲课不紧不慢,情感饱满。

安以农感觉听她讲比自己看书有趣多了,至少听的时候不会顺序错乱。

“你说,”安以农和系统交流,“如果我看字总是顺序混乱颠倒,那么我把这些课文都背下来,把文本转换成语音,是不是就好记了?”

系统:“……宿主,你对自己好一点吧。”全套书背下来是不是太狠了?

中文课后,安以农暂时按下阅读障碍症的事情,他挑着一个同学,给他画了帅气的带刀侠客,之后借口累了,不再动笔。

他今天看起来特别不好惹,其他人也不敢真的逼他,加上他的画的确很帅,很能满足这些少年的中二心态,所以这些同学不但不怪,还要凑过来说话攀交情。

“所以你家里真的没有姐姐妹妹?”他们问出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

“……没有,我是独子。”安以农摸摸脸。

众人失望离去,其中甚至包括很多女同学。

第三节 课是英文课,他的阅读障碍症遇上英语就是遇上天敌,一整本英文书在他这里和扭来扭去的天书一样神奇。

好歹过了英语四级的安以农捂着额头:我不认识它,它不认识我。

另外,安以农也终于见到了这位章小姐。

她和她外甥很像,他们的脸和表情都给人很柔弱无害的感觉,甚至有点儿朦朦胧胧的纯洁和纯粹。班级里的学生似乎都挺喜欢她,尤其是男生们。

这位老师再一次把安以农叫起来回答问题,安以农回答不出来。她看起来有些失望,皱着眉摇摇头,她纤细的眉毛蹙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易碎感。

看到这种表情,一般人都是下意识反省自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真厉害。”安以农心想,“她是天生的心理控制专家。”

一句话不说,就能打击得原主七零八落,还不觉得是老师的错,都是自己无能。

这种刁难找不到任何证据,她只是信任你,愿意给你机会才会喊你起来回答问题,怎么能是刁难你?身为学生回答不出问题还有理了?

从没有人想过,一个老师既然已经发现了学生的弱点,为什么不针对性地指点他如何更有效地学习,反而‘针对性’地每天问他的弱项,让他一次次感到挫败和痛苦。

就算他去问班里其他同学,他们也只会觉得英文老师章语只是比较关注‘何天潼’,不会去深入思考这种关注究竟会带来什么。

这种深沉的恶意只针对一个人。

这就是原主之前所处的环境,不被理解的痛苦困扰着他,无法述说的恶意笼罩着他,阴谋、陷阱、算计包围着他。

他是被推入沼泽的猎物,越挣扎越绝望。

最可怕的是,他在沼泽深处被吞没,岸上唯一能救他的亲人和推他的人站在一起亲密交谈。

“冷静,宿主,你不是原主。”系统提醒他。原主是一个被家人养得太过天真的十六岁少年,它宿主却不是,更不会站在那里束手就擒。

“我知道。”安以农轻声道,他只是受到一点影响,不是变成了原主。

“原主的困扰、疑惑、痛苦、憎恶都需要答案,原谅他们不能帮他解脱,解决他们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