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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句话,旁边听得如坐针毡的纪纲试探性地问道。

朱棣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他没有同意纪纲的请求,而是沉吟几息后问道:“若照你所说,是方孝孺一个在乡间任私塾先生的弟子,收了姜星火作学生。而姜星火从小连家乡都没离开过,一年前却突然变卖家中祖产来到南京,每日只在秦淮河上的画船间厮混?”

“是,陛下。”

“一个乡间书生竟有这般见识,这见识是从哪来的?有这般见识的人,为何会甘愿在勾栏画船间自暴自弃?为何要故意接近朕的儿子?到底是不是建文逆党的暗中布置?”

听到皇帝的连声质问,纪纲额角沁出冷汗,颤声说道。

“臣愚钝,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来查!臣一定查到水落石出!”

朱棣盯着纪纲看了半晌,目光越来越锋利,仿佛能够洞穿纪纲的灵魂,良久才缓缓移开视线。

“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此事。”

“谢陛下恩典。”

纪纲躬身领旨,他暗自长长地松了口气,甚至都不敢擦拭额头的汗珠,只能任由汗水滴落在飞鱼服上。

而墙对面的讲课,依旧在继续。

“那姜先生觉得,用杯酒释兵权的方式,解除诸藩手中的护卫兵马,日后便不会再发生一次靖难之役了是吗?”

朱高煦目光灼灼地盯着在老歪脖子树下躺平的姜星火,认真问道。

朱高煦对待这个问题,确实很认真,因为他确信父皇朱棣把他耍了,他不一定能当上太子后,就开始不自觉地把带入了藩王视角里。

指点江山又不是【主动求死】,姜星火一个将死之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大明未来灭亡的诸多原因里,肯定是没有藩王造反这一条的。”

姜星火翻了个身,伸出右脚搭在左腿上,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可是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已有之事后必再有,诸藩之中,不愿意被养猪的迟早会有野心,迟早会做乱,这一点不需要怀疑。诸藩军权一旦被收回,就没有人能再成功了,但必然会有人继续尝试。”

“可现在诸藩就不会有人不服,有人起来反抗吗?”朱高煦急切道。

“这话可不对。”姜星火笑呵呵地说道:“永乐帝是亲手打江山的英主,将来是要跟唐太宗并在一起的,诸藩怎么会不服?”

顿了顿,姜星火又继续补充道:“再说了,这个世界有一句话,叫做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其余诸藩,有能如永乐帝一样王上加白的能力吗?”

“可万一他们执迷不悟呢?”朱高煦皱眉道。

“永乐帝的政令一旦颁下,不管诸藩如何选择,结果都已注定,执迷不悟在铁骑面前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建文百万大军都没挡住,诸藩的万把人护卫如何挡得住?除非诸藩联合起来,如七王之乱、八王之乱那般才能破罐子破摔,给朝廷造成麻烦。”

姜星火淡淡地说道:“永乐帝要和平削藩,首先是不想让自己在史书上留下屠戮宗亲的恶名,其次才是顾忌尚未恢复的大明再次遭受战乱。”

朱高煦捋着大胡子默然无言,半晌方才不甘问道:“如此杯酒释兵权的法子,就没有半点后患吗?”

听到这个问题,姜星火难得认真,嗯,一半的认真,他摘下了一片叶子。

反正他不怕死,谈到的只是讲课内容又不是【主动求死】,所以他没什么不敢说的。

“有后患,而且是对于大明非常致命的两点后患。”

“这两点后患,会直接让大明国运缩短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