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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喻没想到她这么坦然,但也有点理解,“年少不懂事嘛,谁都有那种时候。”

人都有胜负欲,她上学时候那点儿胜负欲,不也都用在周意身上了?

“是吧?”薛琪得到了认同,点点头,“这种讨厌真没办法克制的,不过现在,我不讨厌你了。”

“哦?”李言喻好奇。

“你知道杨万里吗?”薛琪盯着她,红唇微动,“你前同事。”

李言喻一下僵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猛地看向她。

“看来还真是。”薛琪盯着她的神色。

李言喻扬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薛琪扁了扁嘴,像是既满意她的反应,又觉得好像没有意料之中的快慰,“不过我没跟任何人说。”

薛琪阴暗地心想,原来李言喻也会露出这种畏惧的表情。但怎么回事,她竟然也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是无所适从更多一些。

在薛琪眼里,学生时代的李言喻总是理直气壮,不盲从、不抱团,表现得特别好。

即便是发生了“偷手机”那件事,她依然不卑不亢地质问大家有什么资格要她自证清白,把他们衬得倒像一群乌合之众了。

那会儿班上大多数人都跟她没什么往来,好像她也对自己不受欢迎这件事,没有任何不适感。

似乎她总是占理的那一方,让人根本没办法挑刺,那么小就能做到人生自洽,真够稀奇的。也够让人讨厌的。

一个没什么破绽的人,是没办法跟她做朋友的,更让人喜欢不起来。

薛琪真希望她偷了自己的手机,可惜她没有。

穷还有骨气,你说这气不气人啊?

以前她那么努力想窥探到她的弱点,然后一举击溃,总是不得法门,可现在真的看到了她的伤口,却下不了手。

甚至于,薛琪竟然一下就明白了她学生时代的那些装腔作势、清高孤僻。心里只剩下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怅然。

“你究竟要说什么?”李言喻坐立不安。

“杨万里刚入职没多久,”薛琪将咖啡递到唇边,也不打算吓她,轻飘飘地说,“简历作假,过不了试用期。”

李言喻微愣,摸不准她的意图。

“他说的那些关于你家里的事情,不会是事实吧?”薛琪放下咖啡杯,抬起眼,“你怎么打算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李言喻蹙眉。

“是你就反击啊,你干嘛老是一副受气包样?”薛琪不耐地提高了声音。

李言喻愣住,“什么?”

薛琪自觉有点失态,偏头看向玻璃窗外,神色恢复平静。下面是一片人造湖,夜景很璀璨。她一下想明白了一件事。

也许,她根本没有讨厌过李言喻,实际上,她私下里一直将她当成参照、当成坐标,明里暗里朝着她努力、向她看齐。

可李言喻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将她当成空气,叫她挫败又恼火。

薛琪怂恿身边人孤立李言喻,说她的坏话,甚至故意和周意走得近,都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她讨厌的也并不是她的清高孤僻、目中无人,而是自己那受挫的自尊,以及在她面前蔫巴的优越感,那才是她迫切想要捍卫的东西。

中学的时候她还想,李言喻若是主动来示个好,她或许还可以看在学习的份上,给她一点薄面交个朋友,但她没有。

后来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想引起她的注意,结果这家伙就越不把她放在眼里,真是越想越气急败坏!

可现在才发现李言喻还有个阳光灿烂的B面,她的锋利恰恰出自她的脆弱,或许她根本不像自己想得那么优越,只是自己一直过分仰望,给她塑了金身。

现在终于明白,她不过是泥胎菩萨,被高估了。

突然间失去了最有力的对手,也就没有了对抗的坐标。薛琪茫然四顾,感到乏味至极。甚至,生出了一丝同情和……

不知道那是什么。

又觉得有点生气,对她那一团糟的家庭,感到无法理解。

这世上竟会有这样的父母?

“你上学时的气势都去哪了?”薛琪又说,“你不会表面上是这副样子,背地里却窝囊地给人当血包吧?”

“你这种浅薄的人怎么会明白。”李言喻翻个白眼。

薛琪无法否认,她确实没经历过那些,只烦躁地将咖啡饮尽,将杯子重重一放,“反正别那么窝囊,别让我看不起你。”

不该交浅言深,本来还怀着狠狠嘲讽她一顿的心态来到这里,此刻却又和她同仇敌忾,一起憎恨起她那复杂的家庭。

薛琪感觉心里撕扯出两个人格,一时觉得肉麻至极。

于是她感觉再也待不下去了,就在李言喻复杂的目光里站起身来,向服务员招手,准备买单离开。

“要真说起来,周意我也从来没什么兴趣,”薛琪走到门口,又停住,“你们结婚可以叫我。”

李言喻说不清有什么感受。

说起薛琪这人,她确实没什么更多的感受,当年搜课桌也好,老是和她作对也好,事情过后她都没有特别的怨或恨。

因为根本没有精力去应付,她人生里的风浪可比这些幽微的小心思剧烈多了。

也不知道薛琪今天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是搞什么,琢磨了一下感觉挺幼稚。

而薛琪提到的那个杨万里,则是李言喻前东家的HRD。有关于他,事情还得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