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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公在怀远候那里挨了一顿打, 再看到自己这个讨债的弟弟,气恼交加,又把傅二爷打了一顿。

傅二爷自知理亏, 没敢还手, 但有些不平:“大哥,你跟怀远候不也像兄弟似的吗?最后还不是绿了他。咱们好歹是亲兄弟, 流一样的血,左右是自家血脉,总比替外人养儿子强。”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我打死你个混不吝的。”傅国公气得又要扬手。

傅二爷吓得赶紧躲开:“大哥,你别气,我不说了,不说了。这样吧, 我把良哲带走,安置在外面, 不碍你的眼总行了吧!”

傅国公焉能不知道傅二爷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冷冷一笑:“你做梦。”

闵氏只知争风吃醋, 根本没用心好好教导儿子。傅二爷的两个嫡子都是不成器的, 庶子就更不用说了,在闵氏的高压下,胆小如鼠,两面三刀。

如今傅二爷知道傅良哲是他的种,白捡这么个好大儿,他可不得乐开怀。

傅国公心情就很不美妙了。

他儿子虽多,但出挑的却找不出两个。

毕竟傅国公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大忙人,儿子这么多, 哪顾得过来,三天两头能见他一面就不错了,更别提手把手用心教导。

因此这些庶子们都是像野草一样长大的。

梁氏性情很好,从不曾在银钱生活上克扣过他们,也给他们请夫子,但奈何傅家家风不行,又没人花大力气去管束他们。

小孩子自制力本来就差,长期受这些不良长辈的熏陶,大多十几岁便染上了一身恶习,吃喝嫖赌无一不会。

以前傅国公也没当一回事,反正他有出息的长子就够了。至于其他儿子,傅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养这么几个闲人。

可今天晴天霹雳,寄予厚望的长子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现在若是换世子,太难了。余下那些东西连傅良哲的一半都比不上,见识过更好的了,谁还看得上哪些歪瓜裂枣。

而且傅家虽说是靠女人发的家,但傅国公也不是半点远见都没有的人。他很清楚,要想将傅家的荣华富贵延续下去,除了指望宫里头,外面傅家也得后继有人才行。

如今他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重新培养世子,力不从心,指望小妾教更不行。而家里大房二房的主母都没了,他这把年纪再娶一房妻室,只怕愿意的也是那等攀龙附凤之辈,家风清正严谨,教育严厉的家庭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他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装糊涂也不行。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估计要不了两天京城官员百姓都会知道这事。他要是什么都不做,还让傅良哲继续做世子,吃了这个王八亏,以后世人怎么看他?

傅国公纠结不已。

另一边,梁氏已经搬出了傅国公府,当晚就住进了离自己娘家不远的一处嫁妆宅子里。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屋内陈设也很简陋,而且家具什物有些年头了,但却被人擦得一尘不染,显然是一直有人在打扫维护,二十几年不曾中断。

傅良哲脸色惨白,沉默地跟在梁氏身后。

他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母亲素来端庄贤淑,怎么会偷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二叔。

梁氏没有解释,只是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背脊挺得直直的,提着一只白灯笼走在前面。傅良哲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发现母亲已经老了,鬓边间杂着银丝,背影也不复年轻时候的笔直。

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的难受。

梁氏径自来走到后院,推开最左侧的那间屋。屋里空荡荡的,正中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暗红色案桌,桌前摆放着一个牌位。

傅良哲看清灵位上的几个字,瞳孔骤然一缩,震惊地望着梁氏。

梁氏没回头,只是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将灵位擦干净,然后爱怜地抚过牌位上那行字“先夫季遥之灵位”,后面有一行小字,清晰地写着“妻梁氏立”。

少许,她将牌位放下,回头看着傅良哲:“跪下,给你父亲磕头上香。”

傅良哲震惊得无以言表。

许久,他才声音艰涩地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故事并不复杂。

梁氏年少时有个远方表哥,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早早便定了亲,只待春暖花开之时便永结同心,相守一生。

但在时年的腊月二十二这天,季遥骑马来给未来岳丈家送礼,途中遇到一群公子哥骑马在大街上狂奔。

那两天正好下了雪,地面湿滑,季遥的马儿受了惊差点踩到路边一个小孩,季遥为了避开,只得死死勒住缰绳,但马更暴躁了,直接狂奔,将他甩下了马。

季遥摔得很重,背脊骨都摔断了。

等梁氏闻讯赶过去时,他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当时不顾朝廷律令,带头在街上策马狂奔之人便是傅国公。

此事造成了两死八伤的惨剧,可罪魁祸首却没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连面都没露,只是让家中奴仆管事出面。

季家不服,去京兆府告过状,但结果却是季父被贬外调。余下几家要么是收了傅家的银子不再追究,要么也一样被驱逐出了京城。

痛失爱人,梁氏悲痛欲绝。更糟糕的是年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未婚夫却没了。

虽然大雍民风比较开放,可一个女子未婚先孕终究不是光彩的事。

此时正值傅家来提亲,没有过多的犹豫,梁氏便痛快答应了。

“他们害死了你的父亲,就应该还你一个父亲,保你长大。”

“至于傅二,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哪天傅国公发现你不是亲生的,还能推到傅二身上。他比傅国公糊涂多了,更好忽悠。”

真相是如此的残酷血腥。

傅良哲死死咬住下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认贼做父二十几年,一时半会儿他真的没法接受。

梁氏冷静地说完这一切,抬头看着傅良哲:“今日带你过来,只是想让你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你的来处。你现在的处境不好,是母亲对不起你,你明日便递折子请求外放吧。”

傅良哲心里虽又酸又涩,极为难受。

但他更清楚,梁氏比她更难受。

母亲当初之所以答应嫁给傅国公,进入傅家一则是为了报复,二则也是为了他。不然母亲未婚先孕,名声扫地,带着他如何生活?如何请名师教导他?

傅国公事太多,顾及不到家里,哪怕是最受重视的嫡长子,傅良哲也经常三五日见不到傅国公一次。所以对比傅国公,他对梁氏的感情要深厚许多。

母亲和傅国公二选一,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母亲。

傅良哲深吸一口气说:“娘,那您跟儿一道走吧,咱们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

梁氏眷恋地抚摸着牌位:“你有这份孝心,为娘很开心。不过娘不走,你爹就死在外面不远处的街道上,娘要在这里陪着他。这座宅子本来是你祖父母给我们准备的成亲的房子,离京之时,由你祖母做主,过给了我。这里以后便是娘的家,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娘跟我一道走。”傅良哲红着眼眶说。

唐诗看得难受极了,跟瓜瓜吐槽。

【呜呜呜,梁氏太惨了。她本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还有慈善的婆母,孝顺聪明有出息的儿子,可这一切都被傅国公那个渣渣给毁了。】

没有特殊情况,京城的大街上是不许策马狂奔的。傅国公这行为就跟现代醉酒致人死亡一样,必须入刑。

但就因为他家里比季家、粱家更有权力,他便能逃过律法的制裁,逍遥法外。

梁氏如何能不恨。

他毁梁氏一生,梁氏便毁他傅国公府的继承人,算计傅国公府帮她养儿子。

这就叫报应不爽。

淑妃等人知道了缘由,也很同情梁氏。

因为这件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就连唐诗都没了吃瓜的热情。

见她没再透露信息,用过膳,天衡帝又单独留下了安嫔,让其余四人各自回府。

等人都走后,天衡帝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出去,交给了梁氏。

第二日,在朝堂上,天衡帝下旨让傅良哲外放江南,即刻出发。梁氏则留了京城,白日里去了养济坊帮忙。

傅国公接到消息时,已经随太后的鸾驾出了京,他就是马上掉转马头回京也赶不上。

他只能安慰自己,外放三年也好,等这件事淡了再看情况。若是他膝下有更合适的人继承国公之位自是更好,若是没有,等风声过去再找皇帝将傅良哲接回来就是。

他这算盘打得响,殊不知傅良哲根本不是他傅家血脉,也不可能再回来。

不出所料,安嫔又在承乾宫呆了一夜。

第二天,天衡帝又照样赏了安嫔一堆的东西,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应有尽有。

不过这次唐诗一点都不羡慕了。

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啊,没看昨天太后已经盯上了安嫔,若不是天衡帝还有点担当,将太后的要求给挡了回去,这会儿安嫔恐怕已经跟着去行宫伺候太后了,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以太后跟天衡帝之间表面不错,实则有血海深仇的关系,安嫔越是“受宠”以后恐怕越有她受的。

还是当背景板小透明好啊,安全自在。

唐诗更加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往天衡帝身边凑,一定要离他远远的,学习周才人,在外面沉默寡言,努力降低存在感,把浑水摸鱼这活发挥到极致。

接下来两天,极为难得的,天衡帝竟没召唤她们这些妃子去作陪。

放了假,唐诗惬意地窝在自己宫里长蘑菇,一切都好,唯一不大习惯的是三餐点心的水平直线下降,远不如承乾宫的好吃种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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