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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三日起早,在临月阁听沈砚念文章,宋令枝困得睁不开眼,每每晌午至闲云阁用午膳,宋令枝总挨着祖母撒娇,试图劝说对方为自己换夫子。

今日刚踏进月洞门,忽而瞧见金槛玉窗,园中一色玻璃绣球灯高挂,衬得园中的红梅都失了好颜色。

帐舞蟠凤,珠帘绣幕。

宋令枝诧异,踩着积雪缓缓往前走,穿花度柳,越过影壁。

闲云阁细乐声喧,隔着猩猩毡帘,不时还能听见宋老夫人的笑声。

宋瀚远也在房内。

“祖母,父亲。”

福身请安,宋令枝好奇踱步至宋老夫人榻前,挨着她坐下,“可是有喜事,怎么我见园中都挂了红灯笼?”

“确实是喜事。”宋老夫人喜笑颜开,“我们家的海上文书下来了,三日后你父亲就启程。”

宋令枝大惊:“父亲不是刚回来,又要出门了?”

且这海上文书,在前世并未有这一遭。

宋令枝提心吊胆,疑心是沈砚动了手脚:“那文书可是真的,别是父亲被人骗了罢?”

宋老夫人瞪她一眼:“朝廷的文书还能作假不成?你父亲找了故人帮忙,这文书来之不易,可别瞎说。”

听闻是宋瀚远故人相助,宋令枝稍松口气。既是故人,那应是和沈砚不相干。

也是她近日杯弓蛇影,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宋令枝眉眼弯弯:“是孙女的错,该打该打。只是父亲这一走,也不知多早晚才回来。”

宋瀚远抚着胡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话落,又不放心宋令枝在家,连声嘱咐一番。

话说一半,又有小厮来报,说是林家陆家都派了礼来,还有两家成衣铺子的当家亲自登门。

宋瀚远抚掌大笑:“这两个老东西,定是为那鲛绡帐而来。”

鲛绡帐乃鲛丝所制,轻薄透亮,一匹难求,价值连城。而真正的鲛绡帐,只有南海才有。宋瀚远此番前去,也是为了这鲛绡帐。

宋老夫人:“你既有事,便先去了罢,我这有枝枝就成。”

宋瀚远拱手,临走前还不忘悄声和宋令枝道:“若是无事,便去你母亲院中,也陪陪她。”

又让冬海往碧玉轩跑一趟,问问姜氏有何喜欢的,他这回出门好带回来。

陪祖母用过午膳,宋令枝只身回了临月阁。

一路上听秋雁雀跃欢声:“姑娘不知道,前院可热闹了,光是那几家送来的礼,就堆了满满一院子,都求着我们老爷帮忙运鲛绡帐。”

魏子渊疑惑:老爷会答应吗?

秋雁抢着回答:“我刚听冬海说,那两家成衣铺子,老爷都应下了,每家一百匹鲛绡帐。”

魏子渊震惊:为何?

宋家名下也有成衣铺子,若是鲛绡帐不外销,定能赚盆满钵满。

魏子渊:是抬高价卖?

宋令枝笑道:“以我父亲的性子,他定做不来这种事。”

魏子渊不解其意。

宋令枝弯唇:“人心无价。”

若是这一百匹鲛绡帐能收买其他两家铺子的心,于宋瀚远而言也不算亏本。

魏子渊仍皱眉:人心叵测,若是那鲛绡帐中途出了变故,老爷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别胡说。”

魏子渊还未写完,那纸忽然被宋令枝夺了去。

女子素手纤细,轻在魏子渊头上敲了下。

宋令枝挽唇笑道,“父亲还没动身,少说这不吉利的话!还不快拍三下木头,去去晦气!”

府上的炮竹响了整整三天三夜,客往迎来,香屑满地。拜别海神娘娘,宋瀚远携奴仆,浩浩荡荡扬鞭而去。

临街酒楼楹窗下,宋令枝倚在窗下,望着长街人头攒动。

白芷知晓她心事,亲端茶送上:“姑娘,老爷早登船了。您这会再看,也看不到。”

宋令枝缓慢收回目光,一颗心仍是惴惴:“只愿父亲一路平安,莫出大事才好。”

白芷温声宽慰:“老爷为人和善,定能如愿,姑娘莫忧心……”

余光无意瞥见窗外一隅光景,白芷诧异,“那不是……贺公子吗?”

书坊前,贺鸣身影颀长,天青色长袍勾勒出单薄影子,低头和掌柜低语数句,而后又将一包袱递与掌柜,换回一两银子。

白芷惊奇:“贺公子是为书坊抄书吗?”

贫困书生认字,偶尔也会靠抄书帮人写书信度日。贺鸣虽借住在宋府,吃穿用度及月钱,宋瀚远都是照着宋令枝的份例给的。

宋令枝沉下脸,只当是府中有人为难,故意昧下贺鸣的份例。

白芷皱眉:“贺公子是客人,想来管事不该如此胆大妄为。”

宋令枝前世在这吃过亏,摇头轻叹:“府中人多,若真要折磨人,多的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法子,你且去细细问来,记得莫惊动贺公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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