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朕不在,她过得倒是肆意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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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枝唇角笑意稍敛:“……魏子渊?他何时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他。”
公主自知说错话,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宋令枝的眼睛。
魏子渊确实日日都来,白日王宫琐事多,魏子渊这些年不在宫中,好些事都要重新学,只能夜里偷偷出宫。
无奈那时宋令枝已经睡下,魏子渊只站在窗下瞧。
公主眼中流露出几分嘲讽:“胆子真小,怪不得不招宋姐姐的喜欢。”
宋令枝差点呛住,她满脸震惊:“……什么?”
公主喃喃低语:“并非是我胡说,二哥哥自己同父王母后说的。”
弗洛安王闻得魏子渊不讨佳人欢心,还笑了好一阵,又帮着魏子渊出谋划策,深怕他日后娶不到王妃。
“二哥哥还同父王说,我年龄尚小,若是孤身一人去大周,难保不会受人欺负。”
弗洛安王深思熟虑了一夜,终不再坚持让公主前往大周,只命使臣携贺礼送去。
公主一手托着腮,又怕窗外秋雨吹乱自己的发髻,时不时掏出袖中靶镜瞧自己一眼,正正发髻。
许是血浓于水,即便同魏子渊相处的时日不长,公主却半点也不觉得陌生,只道。
“宋姐姐,二哥哥说大周皇帝一点也不好,这话可是真的?宋姐姐可见过他?”
……大周皇帝,沈砚。
宋令枝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玉簪,簪子尖锐,掐着掌心。
思绪飘远,忽的有人大跨步行至宋令枝身前,抬手自她手中夺走玉簪,魏子渊双眉紧拢。
视线下移,宋令枝掌心多出一道深深红痕,玉簪上的玛瑙在手心拓出清晰印痕,隐约有血丝渗出。
公主错愕:“宋姐姐,你的手……”
魏子渊转身侧目,下起逐客令:“你先出去。”
公主不乐意,扬头不甘心:“凭什么,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明明是我……”
魏子渊一双琥珀眸子直直盯着人,面若冰霜。
公主讷讷,双唇嗫嚅。末了甩袖转身,倏然又嫌自己动作剧烈,深怕弄乱自己的发髻,忙忙往铜镜望了好几眼。
发髻完好如初,公主心满意足,愤愤朝魏子渊瞪了一眼,故意越过人,和宋令枝道别。
“宋姐姐,我明日再来找你。”
魏子渊半点也不客气:“明日也不许来。”
公主冷笑,反唇相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哥哥还是等成了弗洛安王,再来同我说这话。”
兄妹两人只要见面,定会拌嘴,最后不欢而散。
门口守着的宫人见怪不怪。
宋令枝拂开魏子渊攥着自己掌心的手,一双柳叶眉轻蹙:“公主人很好,你莫要这般说她。”
话落,又命白芷下楼送人,连着公主方才喜欢的脂粉香料,一并都送至公主马车上。
白芷福身应了声“是”,轻轻退下。
槅扇木门阖上,转眼,房中只剩下宋令枝和魏子渊二人。
萧瑟秋雨自檐角滚落,雨珠晶莹通透。
魏子渊曲膝俯身,沉沉视线落在宋令枝脸上,握着宋令枝手腕的手指白净修长。
宋令枝掌心的伤口不深,浅浅敷上一层药膏便可,并无大碍。
沁凉的药膏落在掌心,宋令枝下意识收回手。
手腕挣脱不开,魏子渊握着那抹纤细手腕,他嗓音低哑,透着无尽的寂寥落寞。
许是来得急,魏子渊肩上落满几滴雨,似在大雨中淋湿、无家可归的湿漉漉小狗。
“枝枝,所有人都很好,只有我不好,是吗?”
宋令枝遽然抬头,脱口而出:“我并未说过这话。”
魏子渊目光幽深:“那你为何想要离开?如若我今日不来,是不是明日就见不到你了。”
宋令枝红唇轻张,半晌,也说不出半个字。
魏子渊说的是实话。
她确实想要回家,想着回到有祖母有父亲的地方,远离是非纠葛。
魏子渊眸光黯淡。
“先前托格林伊采买的玛瑙还未到,你留在弗洛安,待验货后再走。我同父王母后说过了,他们不会再提亲事二字,那日在宴上,是父王误会你我二人的关系。”
魏子渊缓缓抬起眼皮,“枝枝,日后都不会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以等。”
宋令枝怔忪许久。
良久,方低声开口,“魏子渊,我可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不会喜欢沈砚,也不会再喜欢上他人,所以无需在她心上花心思了。
她不值得的。
魏子渊眼眸轻动,一双眼睛如弓月:“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
他弯唇,笑意似涟漪,在魏子渊眼中氤氲而开。
“枝枝,从你自金明寺带我走的那一日,我就是你的人,那时是,现下是,以后也是。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
他垂首敛眸,琥珀眸子染上落寞寂寥。
“只要别赶我走,你做什么都可以。”
……
……
那日之后魏子渊果真没再来客栈,只是宋令枝每日窗前都会多一支时鲜采撷的桂花。花蕊累累,争先斗艳。
花瓣上露珠轻垂,映着满天秋色。
也不知道魏子渊是何时染上的习惯,竟也会飞檐走壁了。
空中遥遥传来七宝香车的声音,马车上悬着的铃铛清透悦耳,公主踩着脚凳跃下,顾不得侍女搀扶,提裙匆匆奔上楼。
“宋姐姐,你瞧我今日的锦裙,好不好看?”
杨妃色牡丹花纹蝉翼纱曳地,公主鬓间的点翠珍珠碧玉步摇轻晃。
公主和宋令枝二人皆擅丹青,这步摇乃是宋令枝自己画的,花样虽是大周的,却又融合了弗洛安女子往日的喜好,稍做了改动。
公主挨着宋令枝坐在榻上,半张脸贴在宋令枝臂弯。
她只是戴着步摇半日,翌日格林伊多宝阁的点翠玛瑙碧玉步摇遭人一抢而空,城中贵女争相模仿公主的打扮。
公主眼睛弯弯:“母后也夸我好看呢。”
余光瞥见汝窑美人瓢中的桂花,公主无语:“又是二哥送来的?好小气一人,我若是送给宋姐姐,定让人将整个桂花林都送来,哪有人只送一支的。”
宋令枝笑着推开肩上的人,自书案上取下一张画纸,递给公主瞧:“昨夜我睡不着,又将耳坠改了改,你觉得这个如何?”
公主凑过去,眼睛一亮:“这也是拿玛瑙做的?大周人果然心思精巧,我纵是有一屋子的玛瑙,也想不到做出这样的物什。”
公主弯眼笑笑,“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要去大周好好瞧瞧。”
手中的蟹爪笔握紧,秋风飒飒,自支摘窗前掠过,暗香浮动。
宋令枝眼中笑意渐淡:“大周……也不是样样都好的。”
公主不明所以:“难道还有不好的吗?我还以为大周都同宋姐姐一样,人人如仙子下凡。你们大周不是有个词叫……”
公主凝眉苦思,而后抚掌大乐,“钟灵毓秀!”她粲然一笑,“若是大周人人都同宋姐姐一般,我定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宋令枝轻笑:“油嘴滑舌。”
公主轻声哼哼:“我说的都是实话,宋姐姐若不信,大可剖出我的心瞧上一瞧。”
话犹未了,脑门上挨了宋令枝一记敲打:“少看乱七八糟的话本。”
公主不满捂着额头:“那是白芷姐姐给我的,让我学大周语用的,才不是乱七八糟。”
一场秋雨拂过,苍苔参差。
楼下。
客栈前三三两两的商人驮着货物,他们刚下船,同客栈掌柜讨杯水喝。
商人满嘴络腮,操.着浓浓的口音:“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我等平民惹得起,非富即贵。你知道那人身上穿的是锦袍是什么料子吗?那可是金羽丝,一尺难求。”
商人喃喃自语,“瞧他身后跟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许是京城来的闲散王爷,又或是京里哪位大人物,我瞧他们刚刚去的……好像是平海岛。”
掌柜笑着道:“理他是谁,横竖与我们不相干,总不能是新帝南巡罢?”
商人哈哈大笑:“那自然不是。”他悄声,“若是真的,我是不是也算面过圣了?不行不行,这事我定要同我家娘子好好吹嘘吹嘘!”
雨丝摇曳,吹散了商人和掌柜的笑声。
宋令枝顾着改耳坠的花样,自然无暇顾及楼下的闲聊。
一树桂花吹落。
……
海风咸湿。
空中细雨婆娑,雨雾朦胧。
一辆马车静静泊在长街旁,墨绿车帘卷起一角,岳栩压低声音。
“主子,那香娘子确实在香料铺子,秋雁姑娘也在。”
本该死在大火中,被一卷草席丢在乱葬岗的人,此刻却好端端出现在平海岛上。
沈砚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指尖的沉香木珠轻轻拨动,他双眸轻阖:“……宋令枝呢?”
岳栩一噎:“宋姑娘、宋姑娘貌似不在。”
沈砚睁开眼睛,深黑瞳孔如深潭冰冷:“不在?”
岳栩毕恭毕敬,垂手道:“是,属下细细查过了,岛上确实有姓宋的人家,去岁上岛,府上住的,也正是宋老夫人无疑。”
只是现下,偌大的宋府只有宋老夫人一人,宋瀚远携妻子出海垂钓。
“属下听闻、听闻宋姑娘同府上管事一同出海,如今已有半月有余。”
府上管事,那定是魏子渊无疑了。
“……同管事出海?”沈砚不疾不徐,一字一顿。
骨节匀称的手指在膝上轻敲,发出细碎的声响。
岳栩头埋得更低,直觉沈砚心情不悦。
马车内案几上供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青烟未尽,裹挟着秋雨淡淡的水汽。
沈砚嗓音轻轻:“朕不在,她过得倒是肆意。“
岳栩身影一僵,眼眸久久低垂。
雨水自油纸伞滚落,长街人烟喧哗,不远处一妇人的笑声传来:“真是我们大周的姑娘,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妇人手中的面团在案板上甩开,嗓门洪亮,穿过雨幕,几乎半条街都听见妇人的声音。
“我和你们说,那弗洛安的二王子,可真真是命大,当年掉入海中,竟也能活下来,还让我们大周人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