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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再看看,不行的话再去趟医院。”

“好。”阿如停下手,仰面看她,“哪来的这么多荔枝?没见有卖的呀,藤田送来的?”

“不是。厨房里还有些,你们吃掉吧。”

“好,你要去店里吗?”

“嗯。”谢迟拢了拢头发转身去洗手间,“你在家照顾国强,我去就好。”

“欸。”

……

傍晚,藤田清野让山下来接谢迟,并没有去大型娱乐场所或是几个较为出名的饭店。地点约在一个日本老太太开的餐馆里,规模不大,客人也少,比较清静。

他的这位朋友叫高桥富思,是个陆军少将,与藤田清野的哥哥也是好友,前年在淞沪战役中重伤,休养至今才痊愈,此次是受命前往河北一带,正是八路军游击区。途径上海,便停下来见见老同学。

藤田清野二十五岁,比谢迟小一岁多,既然是同学,应该也差不多年纪,可他倒有种年近四十的老态,身体又瘦又小,皮肤又松又糙,童身老脸,看上去格外沧桑。

高桥富思表面上对谢迟客客气气,却俨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浑身透着股气焰熏天的傲慢,总是在言语中隐隐表达对这片土地的蔑视。

这顿饭吃的很不舒服。

结束后,藤田清野让山下送谢迟回家,又与高桥富思换了个地方喝酒。

此刻,高桥富思才袒露心声,“你为什么找了一个中国女人?即便她很美丽,也可以讲一口流利的日本话,但终归不是一个民族,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玩一玩可以,不要当真,结婚还是得找我们大日本的女人。”

“小池夫人不也是中国人,你这样想太偏激了。”

“可我从她的眼中看不到对你的喜欢,她连看你都没有几次。”

“她就是这个性格,对什么都显得冷淡,感情也不会外露。”

“希望是我多想了。”

而另一边,谢迟没有回家,她让山下送自己去了旗袍店。张治还在店中,谢迟让他去报务员那里跑一趟,传递有关高桥富思的消息,不久便收到组织回电:视情况组织暗杀。

高桥富思随身有日本兵保护,晚上吃饭的时候餐馆外面就有很多便衣兵,藤田清野也安排了宪兵在周围,行刺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上午,谢迟给藤田清野打过去一个电话,约他吃午饭。

藤田清野昨夜喝多了,话音里透着疲懒,“抱歉晚之,我不能陪你吃饭,等一会要送高桥君离开,与他吃个便餐,晚上我再去找你。”

谢迟道:“那好,我等你。”

高桥富思这个人十分谨慎,昨夜没有住在外面,去藤田清野家睡了一宿。

这个时候,藤田家周围已经隐布几个同志,观察周围动态。

一点二十八分,藤田清野与高桥富思从家里出来。高桥富思穿着西装,还加了幅黑框眼镜,他这人不上相,真人与照片有几分出入,谢迟昨夜就发现了这一点,怕别人认不出,才亲自上阵。

她在远处的高楼狙着,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过。可一如从前,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一枪打得干净利落,直中脑门。

这种情况必死无疑,无论如何都是救不回来的。她立马离开狙击点,将枪交给楼下等待接头的交通员,换上外套搭上人力车迅速撤离现场。

整个下午,她都待在店里,接待客人、做旗袍,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外面不时地路过宪兵队与汪伪特工的车。少将死在前往战区的路上,必然引起各方面轰动。此刻怕是驻沪日领事馆、司令部、梅机关、各报刊等都忙的不可开交。

真是个好日子。

藤田清野没有找谢迟吃晚饭,谢迟也没能联系上他,他的办公处电话一直占线。直到晚上九点多,谢迟准备从店里回家,藤田清野的车出现在门口。

他喝酒了,脸颊酡红。

谢迟扶着他进屋,给他倒了杯水,“我给你打了很久电话,听说高桥君遇刺了。”

藤田清野握着水杯,无力地依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看她,眸中充满了悲哀与困惑。

高桥富思来这里的消息,几乎无人知道,落脚地更是隐秘。所以,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盘查了一下午无所获,他不可避免地怀疑眼前这个女人。

他在猜忌与失去朋友的痛苦中艰难地度过八个小时,幻想了无数可能性。

不,不会是她,不能是她。

也许是有所疏漏,餐馆的人?酒馆的人?或是别的什么人认出了高桥富思,又或许是旁的情报线出了问题。

藤田清野放下水杯,抬起手要牵她,“晚之。”

谢迟握住他的手。

他一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从未仔细琢磨过谢迟说话的真假。她真的像口中所说的那样,无论谁执政,只要吃饱穿暖就好?或是一直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获取情报。细算这几个月来,好像真的泄露了很多消息,她会是国军的人吗?或是共. /产./党?

藤田清野在上海近一年,自然了解各机构内部都安插有中国人的卧底,如果她也是其中之一,那么就太可怕了。

可尽管这样,他连一句质问也不敢有。他害怕万一是真的,一旦挑明,谢迟便会离开自己,甚至会将枪口对准自己。

藤田清野将她拉近,搂住她的腰,脸轻轻贴着她的腹部,“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谢迟看着他蓬松的头发,比年中长多了,又是初见时那个半长的自然卷,少了几分军人的肃穆。

她抱了下他的头,“当然不会。”

藤田清野将她搂紧些,深深嗅了一口气,“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