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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可懂南地的规矩?”

文临和殷月奴看见傅绫罗的容貌,都忍不住呆住。

殷月奴下意识看了眼文临,自惭低下头。

她以为齐旼柔就够好看的了,没想到,比起绫罗夫人,完全不够看。

傅绫罗本就是令人惊艳的盛容,这会儿有了身孕,身形瘦削了许多,可身上却多了些坚韧,妩媚变成柔和,更添娇憨。

文临府里妻妾众多,除皇子后宅和圣人后宫他碰不得,其他人家的女娘,他想要,总有办法能得到。

离王的妾室他都睡过不少。

但他睡过那么多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妩媚却又清纯,浑身带着脆弱气息,偏偏气势十足的女娘。

他眼神火热了许多,等到圣人稳住这天下,到时候将这女娘带去京都,说不准他也能沾上一沾。

“放肆!”纪云熙拔剑指着文临。

“你招子往哪儿放呢!南地属夫人最尊贵,见夫人不跪,还敢直视夫人,你是在挑衅定江王府吗?”

文临被呵醒,慢吞吞低下头,勉强唤回自己的理智,“文临不敢,夫人既已露面,不如受了公主……”

纪云熙打断他的话:“圣人仁慈,赐婚比不是让公主和公主的护卫来羞辱夫人的吧?”

文临蹙眉,“我不是这——”

“既然不是这意思,等公主学会南地的规矩,再谈入府的事吧,夫人政务繁忙,没工夫亲自教导公主。”

纪云熙再次打断文临,“还请公主移居别庄,何时学好规矩,学会如何伺候王上,何时再入定江城。”

说完,她直接放下了马车帘子,吩咐:“回城!”

无人得见的地方,傅绫罗手上扎着银针,周围的土腥气还有各种混乱气息,让她多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一张嘴就想吐。

原本准备当众请老媪验明公主清白身,让她入佛堂清修的计划,也没能成。

比起让惠敏公主灰头土脸入住别庄,不得不安分,还是她肚子里的宝贝更重要些。

纪云熙也这么想的,反正等惠敏公主进了别庄,有的是时候收拾她。

“您就不该掀开帘子,那文临眼神太恶心了!”宁音在马车里都注意到了。

傅绫罗偏头又开始干呕,她也恶心。

可若是她不露面,还有的扯皮,若她在马车里吐出来被人听到,会更危险。

以前傅绫罗的计划都没出过意外,这次的虎头蛇尾,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纪忱江还在,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吐得沁出眼泪,抚着肚子,突然有些想他了。

*

难得被自家媳妇想念一回的纪忱江,离京都只剩二十里地了。

他们刚出京畿,暗卫就传来了消息。

卫喆立马上了马车禀报,“王上,各地封王入京,都被圣人给了下马威,几个封王不许入别苑,也不许住驿站,都被卸甲迎入了皇庭。”

“只有最早到达的小怀王,住在原先幽禁他的皇庄上,也有羽林卫把守,情况不大对。”

纪忱江沉吟不语,按理说不应该,新圣登基后,这几把火烧得太令人费解了。

赐婚给他个药奴,又软禁封王,难道圣人不怕各地封王世子起兵吗?

城府颇深的新圣,自来都是走得温和路子,比起大皇子和二皇子,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怎的登上皇位后,突然跟他老子有些相似了,疯得毫无道理。

好在,他提前安排好了后路。

“派人去联络小怀王,就说若皇庭里起了兵戈,以摔杯为号突围,待得突围后,在贺王封地碰面。”纪忱江低声吩咐卫喆。

贺王是大皇子,就藩在益州,那里山脉多,容易隐藏。

顿了下,他又吩咐,“查一查其他封王的动静,还有,立刻派人飞鸽回南地,跟卫明通信,让他掌管好兵符,若有意外,让他跟祈太尉一起掌管军营。”

“你不用随我入皇庭,在外头接应。”

卫喆知道厉害,他们得到的情报里,竟毫无圣人如此疯狂的消息。

他低低应下,立马调转马头去办差事。

得知了各封王消息,纪忱江毫不意外,自己刚到京都,新圣就给了他下马威。

齐旼柔带着人,在城外的凉亭里等着他。

远远看到他的车驾,亲民肉打发了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过来,请他过去见礼。

“老王妃说许久没见王上了,想您想得紧,等不及宫宴上见,有些贴心话想跟您说。”和尚轻声细语道。

那唇红齿白的俏模样,令纪忱江又起了久违的刺痛和反胃。

这和尚看起来年纪比傅绫罗还小,齐旼柔怎么下得去嘴!

她还能再恶心点吗?

“知道了,本王这就过去,给母妃请安!”过了好一会儿,纪忱江才冷冷道。

闭目想着傅绫罗,压下那股子恶心劲儿,纪忱江才冷笑出声。

齐旼柔若没有得到口谕,绝不敢来这里恶心他。

新圣这不是发疯,这是是想直接撕破脸,江山他是打算不要了吗?

莫名的,他有种坐上那把椅子,就会变成疯子的感觉,京都就像一头恶兽,已经张大了嘴,等着将所有人吞噬。

*

齐旼柔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在庙里胡混,即便花着大把银钱,还算得上保养得宜,看起来却是有些气血不足。

她本就是柔弱清纯模样,见了纪忱江,她立马起身,两行清泪恰巧落下。

像一朵上了年纪的小白花,风韵犹存,脂香浓郁到让人头疼。

“江儿……几年不见,母妃夜夜都念着你,你表舅也念着你,总算把你盼来了。”

纪忱江面无表情,“你夜夜笙歌,还有功夫想我?”

齐旼柔面色涨红,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眼泪连线般坠落眼眶,“江儿,你怎能这么说母妃,我,我只是想念你父王,不敢一个人呆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还是省省吧。”纪忱江冷声打断她的话。

齐旼柔哭得更厉害,靠在女婢身上哭得几乎要晕过去,“你,你这个不孝子,亏我日日在佛前替你祈福,你竟如此恶意揣测母妃,若是被圣人知道了……”

“齐旼柔。”纪忱江淡淡打断她的话,目光冷冷盯着她。

“以前舅祖父……哦不,先圣才应该是我表舅才对,他执意将自己的外甥女嫁去南地,妄图跟祖母一个辈分,逼着我尽孝,这恶心东西已经死了。”

哪怕靠近齐旼柔,他身上刺痛一如从前,纪忱江依然不曾后退,一步一步逼近齐旼柔。

蓦地,他露出个森冷的笑,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圣人叫你来敲打我?那你猜,若我愿意让出王位,成为圣人手里的刀,他会不会帮我暗地里处置了你?”

齐旼柔从未害怕过自己的儿子,毕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种,从他小时候到他慢慢长大,她都笃定纪忱江摆脱不了她的生恩。

他在过去许多年,也确实只能沉默受着她给的刺激,在水深火热里煎熬。

可这次,看到他的目光,她竟然从心底发寒,忍不住扶着女婢,一步步后退,差点跌出凉亭。

她声音不自觉尖厉起来,“你,你父王对我一往情深,若你敢忤逆不孝,你就不怕你父王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纪忱江居高临下冷冷睨她,对这个蛇蝎妇人,他跟她说话都嫌恶心。

他转身往城门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父王的遗愿。”

齐旼柔蓦地跌坐在凉亭里,压下心底的不安。

不可能,那男人爱她爱得不可自拔,她说什么是什么,哪怕为了她死他都愿意,这贱种是在唬她!

“快,快去跟圣人说,就说定江王拒不受拉拢,打定了主意要跟封王联手,他要造反!”齐旼柔难得聪明一回,紧紧抓住女婢的手吩咐。

“他若不是要造反,就不会说早晚要杀了我!”

女婢不敢耽搁,哪怕没听到杀字,也赶忙让人进皇庭去传话。

暗卫小心翼翼问纪忱江:“王上,您这般与老王妃撕破脸,圣人怕是会借题发挥,在宫宴上为难您吧?”

“早晚要有这一遭,新圣对大睿的掌控越深,只会越麻烦。当断则断,早些动手,早些回南地。”纪忱江沉声道。

他这些日子总有不踏实,见到齐旼柔的这一刻,心底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进入京都的那一刻,也不知怎的,纪忱江竟想起了岳者华的话。

“王上竟然如此天真。”

“观南只知道人心易变,而更容易掌控局面的那个,大多时候都是站在高处之人。”

“站低了,王上如何保证,不会有那个万一?”

他紧了紧手心,拇指上的扳指突然碎开,外头传来羽林卫扬声请安的声音——

“卑职见过定江王,尊陛下口谕,请王上卸甲入皇庭,您是最后一位到达的封王,为了给各地封王接风洗尘,今晚举办宫宴。”

“定江王这边请,万别叫卑职为难。”

他蹙眉冷冷看着掉落在脚边的碎玉,第一次觉得,也许,他站得确实不够高?

*

皇庭,太极殿内,虽然换了天子,却依然是血腥的恐怖场景。

新圣抖着身子手持宝剑,几乎将崔永福剁成了肉酱。

身体里的燥热和狂暴,让他眼眶通红,如恶鬼一般,原本清秀的脸也扭曲得不像样子。

崔永福已经死了,他还在挥剑往下剁,每一剑他都带着深入骨髓的怒火和疯狂——

“贱奴!那老杂种已经死了!还妄想命令朕替他做那些肮脏的事儿,挖坟?做梦!”

“敢给朕下五蛇散,你也该死!你该死!”

“你说我不是殷氏的种,我就不是吗?”

“死,都给朕死!我做了三十二年皇子,只要殷氏死绝了,这天下就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