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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很痛苦。

死神一脸刚死全家的便秘表情,死瞪着眼前的始作俑者。那更加耀眼的神魂里,满溢出来的生命光芒, 简直在用实力爆锤他的神职。

泊瑟芬被他盯到不好意思, 左右看了一下,才将手里没有剥的豌豆荚递出去,“你剥好了?这里还有。”

塔那都斯冷冷看她一眼,报复性地将她眼前那大筐的豌豆荚夺过来,然后凶狠地埋头苦剥。

跟她坐在一起,对塔那都斯来说简直就是坐在火坑里,骨头都要烧化了。

泊瑟芬也难受,谁背后跟着个一脸凶残, 满身散发想砍死你的气息的神会舒服。

问题是每次哈迪斯外出,这家伙就跟吊在她身后的怨灵一样,不离不弃地跟随着。

她都怀疑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普遍长寿,死神这么闲吗?

既然闲,那么就找点事干吧。

勤劳的小蜜蜂泊瑟芬又收获了几大筐的豌豆荚, 那株豌豆苗已经彻底长成豌豆树, 张牙舞爪地栽种在最大的陶缸里, 放置在会议厅大门边。

豌豆叶跟豌豆藤在从马鬃上割来的阳光下,茂密得占据了半个会议厅的天花板。

将豌豆荚都给死神剥后, 泊瑟芬才有空摸一下自己耳边的麦穗。

这是豌豆后,她头发上出现的第二种能吃的植物。可是揪不下来,她也不敢用力, 担心将它给揪断掉, 就没法拿下来种。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 发丝变浅了很多。

泊瑟芬抓着自己的头发, 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它就是变得更黄。

不过想到自己每天开花的头,发色改变好像、大概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这些花花草草的根别扎到她头皮里,剩下的发生什么异变,或者每天一个色不灵不灵地闪着也无所谓。

塔那都斯看到她的动作眼神更冷,然后也没有提醒她,转身继续凶残地剥豌豆。

麦种的力量都在这株麦穗里,需要泊瑟芬运用一点神力,摘下来后挥洒向地面,就能长出一大片对冥府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麦田。

冥府到处都是花朵对死神来说已经算是一种灾难。

要是换成都是麦子,跟天天割下他的四肢浸冥河水有什么区别。

泊瑟芬最好永远别记起来怎么使用这株麦子。

死神面色阴寒地捏碎了豆子,他还在接受惩罚,哈迪斯让他成为泊瑟芬的奴仆接受她的奴役。

日期是:泊瑟芬说了算。

泊瑟芬又觉得后背发寒,一看死神,果然他又在斜眼瞪她。她也不服输地学着他,眼珠子斜着,满脸写着「你瞅啥瞅,我就瞅」的表情。

她都开始怀疑,死神这样针对她会不会是因为对哈迪斯的感情太深。

所以看不惯哈迪斯被迫喜欢她,不然整天一副怨妇样地跟着她干什么?

不能打死她,就用迂回战术想烦死她?

一人一神眼都歪成斗鸡眼,终于瞪到对方没脾气,再次休战地低下头整理筐里的豆子。

修理好的厨房又恢复热火朝天的热闹模样,泊瑟芬跟死神提着豆子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负责烤肉的死魂厨师,正在用盐跟香料在腌制鳗鱼准备火烤,他身边的陶盆里还放着盐渍金枪鱼。

除了豆子,依旧没有看到别的蔬果。

泊瑟芬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她跟哈迪斯去一趟大地也就带来一堆鱼,那小篮子除了点干果真没法装下什么。

穿越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她的味蕾丧失挑剔的功能,只要不是过于离谱的食物,她都能面带微笑吃下去。

暂时缺乏蔬菜的话,豌豆树提供的大量豌豆苗够她吃好一阵子。

很好养活的泊瑟芬开始挑个大饱满的豆子,打算自行摸索出制作豌豆糕的方法。

要是成功还能让喜欢吃蜂蜜饼跟芝麻糕的三头犬换换口味。

这里的食谱太单调了,来来去去就那两样。她自身的厨艺本来就不怎么样,加上这里厨具的原始程度就比元谋人用火好一点,自创菜谱的难度出乎意料的难。

她将挑好的豌豆放到干净陶盆里用水泡着,死神被迫跟在她身后无所事事,他看到泡好豆子的泊瑟芬转身就往储藏室后走去。

那里本来放着麦子跟麦粉,现在空无一物。

死神动作利索地伸脚拦在她前面,差点没把泊瑟芬给绊倒,她伸出双手稳住前倾的身体,立刻抬眼瞪着他,情绪都忍不住冒起火。

塔那都斯本来想说里面没东西,看到她的眼神却突然伸手,指尖在碰到她的眼睛前停止。

这个动作太快,等到他僵住的时候,泊瑟芬才往后蹦几步,一脸警惕看着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神力的丝线吊着死神的身体,让他无法做出任何违抗伤害她的事情。

而差点碰到她的指尖已经开始受到惩罚,肉一点点被剥离,手骨节都裸露出来。

塔那都斯却像是没有痛觉,他收回手指,年轻的脸孔没有半点朝气,苍老如亡者的气质沉淀在他那双凝视人的眼睛里。

泊瑟芬敏锐发现他眼神出现某种诡异的情绪,像是秃鹫寻到心仪的腐肉那样庆幸着。

“你在愤怒?”死神说这句话的时候,状态甚至称得上放松。

如果是刚才差点被绊倒确实激起她的不满,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在看恐怖片高潮片段,后背凉飕飕的,对这里的神的疯狂程度很有自知之明的泊瑟芬,刚要摇头认怂。

塔那都斯已经兴奋地抽出一把长剑,硬塞到她手里,“那就更愤怒点,来,用怒火灼烧这把剑,直接砍向我。”

他发现泊瑟芬生气瞪他的时候,他舒服了很多,越是天真善良柔软纯洁神力,对他越是种灾难。

只有泊瑟芬变坏,变暴力,最好是手上染血才能解除他的痛苦。

泊瑟芬握着剑,第一个感觉是很沉,然后才连忙摇头,“不至于,真不至于。”

没见过谁道歉搞这么大的阵仗的,太吓人了。

死神伸出已经变成白骨的手,沉声鼓励她,“你可以砍我的手跟脚,很简单,骨头连接处脆弱如砂砾,一握就散开。”

说完,他示范地掐住自己的手腕一掰,让人牙酸的骨头咔哒声响起,手骨已经断成两节。比起待在泊瑟芬的神力边受刑,身体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泊瑟芬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里的神的疯度,发疯也有分等级,古希腊的神绝对是疯批顶流。不管是哈迪斯还是塔那都斯,这抽风起来都不看场合的。

死神扔掉手里的断骨,将剩余的半截手骨伸到她剑边,语气甚至能能听出喜悦,“砍下去吧。”

因为话里的愉悦太过明显,让提着剑提到手抖的泊瑟芬深深怀疑,这神不会是开启了什么自虐属性吧。

塔那都斯往前一步,他面容苍白,伸着半截骨手,宛如厉鬼。

泊瑟芬猛然将剑往他脚边一扔,然后转身就走。果然,她就知道长期居住在冥府这种鬼地方,每天面对的都是各种惨死冤魂,就是神也得精神崩溃。

塔那都斯一看就是心理出问题,这都开始自残了。等哈迪斯巡逻回来后就告诉他,你家神又疯了一个,快点拉去治疗别放出来祸害人。

被抛在原地的死神愣了一瞬,似乎疑惑她为什么跑掉。

可常年追逐死魂的塔那都斯没有轻易放弃这根弦,他完好的那只手一动,地上的剑再次出现在掌心,接着就大步跟随上去。

泊瑟芬在前,他在后,两人就跟竞赛快走一样练脚力。

“我不会反抗,你真的可以对我动手,发泄你的怒火。”

“我不生气了,也没有怒火。”泊瑟芬走得更快,生怕被追上。

“你用剑挖下我的心脏与血肉,就知道手握一个神明生命的权威感多令你满足。”死神极力推销自己。

谁会因为这些事满足,心理变态吗?泊瑟芬都不敢回头,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能跑快点。

死神紧紧跟随在生机之神身后,篝火的影子里,他时而扭曲,时而融化,变为各种诡谲的形状,来表示自己的急切心态。

突然她停住脚步,塔那都斯不知道何时站在她面前,某种诡异的情绪在他的眼里燃起,那是名为恶意的亢奋。

既然无法驱逐她出冥府,就只能拉着她堕落疯狂,帮助她快点成为一位成熟的冥神。

这就是塔那都斯质朴温情的想法,他长臂一挥,凌厉的剑锋划烂了一根廊柱,轰然崩碎的石头困住了他跟泊瑟芬。

身为人的她,是无法从这里脱困的。

泊瑟芬被石尘呛得咳嗽,她伸手捂着嘴,预感到危险的她本能后退,却撞到墙上发现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

一片尘埃中,手持长剑的死神隐现出修长的身体,他的脚步轻悄无声,本该沉寂如老石,放不入任何东西的双眼,却倒映着泊瑟芬的影子。

那影子是一朵新开花,又变为色泽耀眼的长穗,最终化为她清晰的脸孔。

代表「纯粹死亡」的神是看不到美的,所有生灵逝去的过程都是一场腐败的狂欢,尸水横流,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久而久之,习惯了与尸体相处的死神,看任何光鲜的物体都是模糊丑陋的影子。

哪怕永生的神,在「死」眼里,都是烂掉的骨骸。

所以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生」的塔那都斯,立刻被她饱满光亮的灵魂所刺穿,暴戾的破坏欲无节制涌起,他嘴角勾起,似乎是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却狰狞得看不出善意。

“你必须杀死我一次,才能离开。”只要手上沾上屠杀的尸臭,就能跟冥府更贴近。

他没有在肢体上伤害她,哈迪斯的神力阻碍不了他。毕竟连冥王都在期待泊瑟芬的堕落,束缚着死神的力量,当然也愿意看泊瑟芬杀人,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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