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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斯将她举起来后,忍不住就顺手想将她抛起来再接住,纯粹是一种举高后遗症。

泊瑟芬突然感受到一股不知从何来的恶寒从后背窜起,她猜测可能是所处的海拔过高,导致温度降低……这是什么傻叉想法。

她脸色难看地低头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忍无可忍问:“你在干什么?”

哈迪斯也发现她的情绪变了,从亮晶晶的期待变成憋闷的压抑,压抑下还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准备爆发的可怕情绪。

意识到自己猜错对方想法的冥王,立刻小心把她放下来,将她举起来的双手快速而自然地背到身后去。

泊瑟芬踏地的双脚虚浮几秒,才重新站稳。

这一闹什么羞涩紧张的小情绪都没有了,泊瑟芬觉得面对哈迪斯这种只会直来直往,跟动物一样求偶的神,就该比他更直截了当。

不是她偏见,至少她呆在这里这么久,这群冥神真的脑子都大大小小有点坑。

身为他们领导的哈迪斯该奇葩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你没有看出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先确定爱神之箭的力量范围,是不是在中箭的人眼里,不管她怎么变都没有什么不同。

哈迪斯安静打量了她一会,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才诚实地回答她:“你重了点。”

泊瑟芬:“……”

继「会冷」后又一打击,是你「你重了点」。

可能是她万念俱灰的表情吓到了哈迪斯,他又不太确定改口,“也许重的不是你,是你身上多出的金饰。”

泊瑟芬扶着墙,别拦她,她要将哈迪斯的头按到篝火盆里烤一烤。

就不能把嘴缝上吗?他是哑巴就完美无缺了。

眼看哈迪斯还想吐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她凶恶地抬头对他说:“你想不想跟我上床睡觉?”

哈迪斯沉默了。

泊瑟芬一鼓作气,将自己的目的全部倒出来,“你们那上面的神是不是有给你发拔箭的邀请,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你胸口的箭一直插着留个伤口好不全肯定很难受。

而且心肉里有异物久了会开始化脓影响你的健康。

你清醒的时候还跟我签了合……誓言,现在你脑子虽然开始糊涂记不住这些事,我却有义务提醒你,让你恢复以前健康的模样。我陪你一起去将箭拔了吧,哈迪斯。”

这一番话说得她掏心掏肺,毫无私心,还藏住了自己的不能言说的情感,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哈迪斯不声不响盯了她半会,再次问:“你要跟我上床睡觉?”

泊瑟芬慷慨激昂的情绪彻底歇菜了,这牲口,敢情她讲了大半天就记住这个吗?

“呵,走廊的风不错,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睡这里吧。”

这劝说是失败了,泊瑟芬早有心理准备倒没有太大的落差。

就是这家伙成功用嘴对她一阵暴力拳击,心灵被打痛的泊瑟芬表示,至少今天晚上别让她再看到他的脸,让她养好心伤明天再接再厉。

泊瑟芬木然地转身走入门内,还费力地推了下门,企图将哈迪斯关外面去。

感谢死神的无私训练,她臂力强悍了不少,随便举个两袋大米是没问题。就是这门重得不像门,竟然没法严丝无缝地关闭上。

她走到床边的时候,脚步一顿,那张让她睡得别扭的黄金床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宽大干净的木质床。

床铺着舒适的亚麻垫,边缘缀着许多穗子,床沿都是流畅精巧的螺旋花卉浮雕图案,连床足都是花朵的形状。

可以看出制作这张床的人竭尽全力在贴近她的喜好,连装饰的宝石都尽量挑选饱和度低的颜色。

唯有床腿上小心翼翼贴着的金箔装饰,是制作者本身偏好的最后倔强。

泊瑟芬看着并排的两个枕头,一个枕头绣着黑色的鸟禽,一个枕头绣着一朵花,拼接起来就是鸟贴着花。

连床下都放着橄榄木的踏板,好方便坐在床上的人脚能舒服放置下来,哈迪斯的身高肯定不需要这个玩意。

泊瑟芬收着力往床边坐下去,脚抬起放在绘满雏菊的踏板上,裙摆垂在脚背上,仿佛踩着一个小花园。

她按着床边的指尖,能触到浮雕光滑的线条,没有一丝木刺,鼻间是新木的清香。

这一刻她甚至都不去想是不是箭的力量,是不是假糖,或者是不是一个幻梦。

这份礼物让她所有情绪都跟浸了甜水,覆盖住了各种细碎复杂的思绪,只想着如果要回礼,也要这么用心才行。

与爱慕无关,只是要尊重他这份用尽心意的礼物。

“谢谢。”泊瑟芬轻声自语,这句话仿佛是召唤,话音刚落,一阵黑雾从门缝挤进来,凝集在她脚边。

黑雾化出了哈迪斯的身躯与四肢,他伸手拨开剩余的雾气,露出了死水般黑沉的眼跟白皙的脸孔。

他望向泊瑟芬的时候,那黑石般冰冷的眼立刻染上热意,“你叫我。”

他靠着门边的墙壁在反思自己哪里猜错了,就听到心里她对他的思念。

比流溢着白昼光亮的奈克塔耳还耀眼的情感,散发着甜丝丝的气味,是独属于泊瑟芬的情绪波动。

泊瑟芬先是疑惑了一下,以为是他听到自己的感谢才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柔软的被褥说:“我很喜欢这张床。”

哈迪斯知道她的满意,他满心都装着她的喜欢。

他的声音忍不住压低,如温风般想留住她此刻的愉悦,“你还有需要的东西吗?”

泊瑟芬立刻摇头,“这样很好了。”

哈迪斯疑惑:“不是还想要拔箭?”

泊瑟芬头摇到一半,以为自己耳鸣幻听。骤然清醒,她伸手用力扣住哈迪斯的手臂,满脸不可思议,“你愿意,真的吗?”

哈迪斯调整了姿势,让她扯得更舒服后,才教她,“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对我下命令。”

泊瑟芬扒着他的爪子一抖,下个鬼命令,他真是爱到情深怪癖多,哪有天天让喜欢的对象给他下命令的。

等箭一拔,他就会发现自己这种不可言说的癖好,统统都对她袒露了,还有她活路吗?

泊瑟芬心头的火热被理智哗啦泼盆水,立刻冷下来想法子。

虽然誓言板上面有规定拔完箭会放她走。

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这么多秘密。没有看过他的脱掉衣服的身体,更没有见识到他对爱的卑微,就差往地上打滚求欢的疯狂。

人知道太多秘密,会死的。

泊瑟芬已经看到箭离开哈迪斯的身体后,他暴躁将她坐着的床举起来,追着她砸的盛景。

“拔箭肯定要拔的。”泊瑟芬抬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我们先约法三章吧。”

然后——

“第一,你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杀我。”泊瑟芬笔尖沾墨,认真地一字一字写在羊皮纸上。

羊皮纸结实,易于携带,贵了点却是最好的写合同材质了。

哈迪斯本身就是死亡的代表,对于收割人命习以为常,甚至也想过泊瑟芬对冥府更有归属感的时候,让她脱离这个身体,重归神位。

既然她不愿意提前从这个身体里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哈迪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泊瑟芬写下第二个条件,“你不能没收我在冥府用劳动力换取的财物,还有别人给我的礼物。”

当然这些礼物不包括哈迪斯的,毕竟是神智不明的时候送的,肯定该还就还。

没看她今天打扮的时候,昂贵的首饰都不敢磕碰,待会还要完好收回盒子里。

她写这个条件是担心哈迪斯清醒过来后,没法宰了她就会想到抢劫她的财物,让她穷死。

哈迪斯的性格,不是她说啊,他真不是个善心神。

哈迪斯唇线紧绷,是他不够慷慨吗?

为什么泊瑟芬会担心自己抢夺她的物品?

“好。”

泊瑟芬听出了咬牙的感觉,立刻毫不犹豫将这条写得更细致。还没拔箭呢,就觉得不能拿走她的财产难受,等到脑子正常不得更过分。

最后一条。

泊瑟芬犹豫了下,没有立刻落笔,而是别开视线不太肯定说:“你会放我走吧。”

哈迪斯没有回答,甚至他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泊瑟芬迟疑地看向他,差点没被吓到,眼前的神被黑雾笼罩,连脸都虚幻扭曲起来,简直是凭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面目全非。

他连声音都阴恻恻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你要离开我?”

泊瑟芬意识到自己踩了大雷,反正誓言板都提前有写过这个条件。等到箭拿出来哈迪斯自然会记起来,将她一脚踹出冥府,她何必现在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所以她立刻战战兢兢在纸张上开始写,并且立刻安抚他说:“不离开我不离开,第三个条件是你拔箭后。如果我有生命危险你要救我一次,当然我会给你奉上足份的贡品。”

该薅的羊毛还是要薅。

这个该死的世界野蛮而危险,还以抢劫为荣,简直不开化到能天天震碎她三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