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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滞了许后,沈念星才开口,茫然又无措地看着谢斯言:“你是说、我一直、一直在误会他?误会了他那么多年?”

她的嗓音还在止不住的发颤,彰显着她的心慌意乱。

谢斯言再也没有了那份与她对视的勇气,歉然地垂下了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再度开口:“抱歉,是我太懦弱了,一直不敢向你坦白真相。”

沈念星急切不已地追问:“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打了你?你衣服上的那些脏水又是谁泼的?”

“是我不认识的人,一群小混混。”谢斯言一边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边讲述着,“那天,我刚从卫生间走出来,就遇到了一个小混混,上来就给了我一拳,紧接着就有第二个小混混冲到了我面前,把公厕门口的那桶脏水泼到了我身上,然后那群人就开始围着我起哄,尖叫,嘲笑我辱骂我。说真的,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更没接触过这种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本来想直接走人,但是他们不允许我离开,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是为了堵你。”

沈念星又是一僵:“堵我?为什么要堵我?”

谢斯言:“他们说他们是你们学校隔壁职高的学生,那些小混混喊为首的那个男生水哥。就是那个水哥跟我说的,你和他结过梁子,打断了他小弟的一条胳膊。”

沈念星原本已经对高中隔壁的职高没什么印象了,但是一听到“水哥”这名字,她终于有了点记忆——

隔壁职高的那帮混子,整天不学无术,全都是一群地痞流氓。以“水哥”为首的那批人,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没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却偏又要彰显存在感,但是比他们强大的人他们不敢得罪,只能去欺负、霸凌认真念书的学生们。

一中距离天堂太远,距离职高太近,于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们就成了那帮混混们首当其中的霸凌目标。

沈念星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她和水哥之间的梁子应该是在高三上学期结下来的——一个深冬的晚上,她又逃学了,刚从学校后墙翻出来,就遇到了水哥一群人。

不过也合该“水哥”那伙人倒霉,惹谁不好,干嘛偏偏要来招惹她?那段时间她正处于最癫狂的叛逆期,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了,浑身都是戾气,路边的野狗冲她汪汪一声她都能追着狗打二里地,更何况是一帮地痞流氓?

而且那群人真的特别贱,互相根本就不认识,上来就对她一通嬉笑辱骂,无耻地说着下流话,说她翻墙的时候身材特别好,站在下面看着屁股特别圆;还对她拉拉扯扯,让她陪他们玩一晚上。

“玩你妈个头!”

那时候的她也是个不好惹的大姐大,破口大骂地同时直接出手,一拳打在了水哥的脸上。水哥直接被她打懵了。但他身边的那个小弟反应特别快,抄起巴掌就要往她脸上抽,她一个摇闪就躲开了。好巧不巧的是,旁边刚巧有一根水泥电线杆,那位小弟的手没落在她的脸上,反而把自己的胳膊撞在了电线杆上。

“你听他放屁!”沈念星气急败坏地对着谢斯言说,“明明是他自己蠢,自己把自己的胳膊撞断了,关我屁事?”

谢斯言还从没见过如此肆意猖狂的沈念星,十分诧异地怔了几秒钟下,缓过神后,才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那个水哥这样告诉我的。”

沈念星冷笑:“那个小水货在乎的才不是他小弟的胳膊,他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因为他先犯贱,来找我的不痛快,我就把他和他的小弟们挨个揍了一顿,揍得他面上无光,所以才借着小弟的胳膊这个由头来找我的麻烦而已,想盘回一局。”

谢斯言又愣住了。

她真的,很猖獗,比他想象中的要猖獗的多。

看来,除了周凡渡那种人,一般人还真是降服不了她,想都不要想,即便想的再多也都只是非分之想。

谢斯言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个水哥确实是在针对你,他对我说,必须要在你高考之前做个了断,让你还她一条胳膊,必须是右手,不然就打断我的右手。”

沈念星的神色一怔,下意识地屏了住呼吸,呆如木鸡地盯着谢斯言。

谢斯言再度感觉到了一股羞耻和怯懦,不安地攥起了双拳,再度垂下了眼眸:“我、真的很无能。我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故意卡在高考之前来找你的麻烦,想毁掉你的高考和前程,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去反击,反而很畏惧,我怕他们真的会打断我的右手,我几乎是哀求着跟他们商量,能不能用钱解决问题,结果却换来了一翻嘲笑。那帮人根本不认钱,根本没有理智。他们要求我给你打电话,把你骗去那条巷子里面,不然就先拿我开刀。我、我知道不能让你来,不然你一定会被那些人羞辱,那是一群没有良知的混混,他们真的会打断你的手,巷子里那么黑,他们说不定还会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但是、但是我不敢拒绝,我怕影响我的高考,我怕毁掉我的前程,好在周凡渡及时出现了……”

沈念星猛然咬紧了牙关,心头一堵,呼吸开始变得艰难急促,像是被人用双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

后面的故事,即便不用谢斯言讲述,她也能猜到一个大概。

她的眼窝开始发胀,眼角和山根同时开始泛酸。

为了使自己保持冷静,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中,嗓音却在发颤:“是周凡渡,替我还了一条胳膊?”

谢斯言叹了口气,点头:“嗯……他对水哥说,说他可以替你鞠躬道歉,还能替你还一条胳膊,然后恩怨两清,以后不许再去找你的麻烦。”

沈念星的喉间一哽,疼痛难忍,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得以开口:“水哥也能同意?水哥凭什么同意?我惹下的麻烦,凭什么让周凡渡替我还?”

谢斯言:“水哥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是周凡渡告诉他,如果不同意,那就鱼死网破,直接开打,我们三个人一定能打过你们十个人。水哥当时还笑话他不自量力,但是他对水哥说了句:‘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她的本事,她一打十可能有点儿费劲,一打五还不是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们俩只需要帮她缠住另外五个人就行。’然后水哥就犹豫了。”

人与人之间的性格不相同,表达方式也就不同。谢斯言的性情向来是温润的,即便是照搬周凡渡的话,也模仿不出他的神态和语气。

但是沈念星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周凡渡当时有多么的肆意和猖獗。

他根本就不怕水哥那帮人。他只是想帮她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以确保她的高考顺利进行。

这时,店员将他们点的餐品端上了桌。

有外人在,两人都没有继续开口,气氛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等店员走后,谢斯言才继续往下讲述:“和你刚才分析的一样,那个水哥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扳回自己输掉的面子,所以才会来找你的麻烦,如果那天晚上他的面子扳不回来,说不定还会一直来找你的麻烦,破坏你的高考,不断地打击报复你。周凡渡开出的条件刚好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而且,他的威胁也恰到好处,水哥要的是面子,如果鱼死网破,他的面子更要不回来。”

沈念星再度攥紧了拳头,双手却止不住地发抖:“然后、水哥就同意了?”

谢斯言抿了抿唇:“嗯。”他都眼眸一直是低垂着的,“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水哥用一根铁棍,当着那群小混混的面打断了周凡渡的右手,出了一口气,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他用自己的一只手和大好前程,换取了她的一帆风顺和金榜题名。

但她却从来没有念过他的好。

沈念星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是个东西。

那天晚上,她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去质问他呢?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地认为是他打了谢斯言呢?她从一开始就在诬陷他,误会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为了保护她。

她甚至还觉得他断胳膊是罪有应得,觉得他高考失利是他活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委屈他。

她真的该死!

沈念星瞬间就崩溃了,满心都是负罪感。

他本应该在那届高考中摘得桂冠,本应该顺利升入他梦想中的大学,却为了她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人放弃了一切。

真的不值得……

谢斯言犹豫了一下,给她递过去了一张干净纸巾,满含歉意地对她说:“真的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真相。”

沈念星并没有接过那张纸巾,呜咽着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为什么要默认是他打了你呢?为什么不立即替他澄清呢?”

谢斯言的手臂僵悬在了半空,少顷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第一次鼓足勇气正视着她,也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太懦弱了,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

后来的疏远和冷淡,也是因为内心的愧疚和不安。而且,和周凡渡比起来,他对她的喜欢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根本不配留在她的身边。

沈念星却觉得他的解释无比可笑:“只是因为你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让他被我误会了那么多年?他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他也是人呀,他也知道疼呀!”

谢斯言没有反驳她。

无论她怎么谴责他,都是他应得的。

但是,还有一桩原因,他必须要告诉她:“也是周凡渡要求我不要告诉你。”

沈念星愣住了:“为什么?”

谢斯言并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他只是想弥补过错:“我也这么问他了,他的原话是:‘为什么要告诉她?道德绑架她一辈子?我不需要她念我的好,我只想让她一辈子高高兴兴的。’”

沈念星的喉间再度一哽,心脏狠狠地震颤了一下,疼痛感从心头蔓延,令她无语凝噎,泪流满面。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周凡渡更在乎她了。

她的世界里满是化不开的固执冰雪,而他的爱如同春日的长风一般温热赤诚,且不厌其烦,从来没有埋怨过她的不知好歹和犹豫不决。

她一直是那样的胆怯,那样的唯唯诺诺;他却一直很坚定,不计后果,坚定不移地选择着她。

一直被人坚定选择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沈念星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真的很傻,竟然会对未来感到茫然和无措。

她不应该再继续傻下去了。

她也应该坚定地选择他一次。

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动摇了。

她现在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在一起,从此山高路远,结伴而行,即便是到了白首之年,回望此时,叹一句轻舟已过万重山,也一如既往,岁岁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一定要看,任何人不看我都会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