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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遥第一次为他上药。◎

红衣主教的双眼还不甘地瞪大着, 谢听这一刀,几乎让他尸首分离。

谢听松开手,尸首滑落进河水,浮浮沉沉、死不瞑目地飘在圣河之上。

这还是方遥第一次见他用人形杀人, 动作利落干脆, 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这主教身上冥纹遍布, 槁瘦如柴的模样, 似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瞥见那主教赤身裸/体正面朝上的尸首,谢听嫌弃地踹了一脚,尸体在水里翻了个身,换做了背面朝上。

“恶心。”

不知道是在说他当着方遥的面脱光衣服, 还是说把洗澡水赏赐给信徒之事。

“对了, 小武……”方遥心下一紧, 看向谢听。

“尊主, 尊主夫人,你们放心, 我去救那狼崽子。”卢砚还蹲在神殿上方的地洞口,朝下方的俩人喊道。

小武在城中纵火,被抓后很可能被关在了牢狱之类的地方,只要不是被拴在天上,他就能一路打地洞过去, 用同样的方法把小武带出来。

“你把小武救出来后,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不用等我们。”方遥对卢砚嘱咐。

后者领命, 当即掉头原路返回。

红衣主教已死, 无人能进入这里, 方遥二人开始放心且仔细地搜查起这座神殿来。

神殿总共有九层, 底层是地下暗河,一二层是红衣主教起居之所,从三至九层,全是幽冥教的私库,里面堆满了从四处搜刮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名贵香料等等,层数越往上,堆放的宝物越珍贵。

到了最顶层,里面储存着大量搜刮来的灵石和妖珠、上品法器等等。

见过了谢听的储物袋,方遥面对这些财富已经能波澜不惊了,那些明显是从凡人城中搜罗来的金银器具,她都没有动,但这些灵石妖珠可不能便宜了幽冥教,被她统统收进了储物袋里。

收缴完战利品,夫妻二人着重搜查了一二层的起居室,每个抽屉都打开来看过,然而并没有找到记载幽冥教的历史、或者笔记类的东西,甚至连一本文书都没有。

方遥想,这主教大概跟谢听一样,是个不怎么爱看书、更不爱写字记录的半文盲。

层层搜查无果后,她又想到了底层的暗河,第六感告诉她,幽冥教的秘密是在那河水中。

于是二人再度返回了神殿底层。

见方遥一直看着那处不断往外流送着河水的溶洞,很有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意思,谢听则有些迟疑:“阿遥,我们真要进那个洞里?”

这一整晚,他们光钻洞了。

“嗯,过去找找看。”

她不觉得那圣水能有压制冥纹的作用,是因为被主教泡过澡,如果能沿着这暗河找到源头的话,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正要抬步走近那溶洞时,方遥不经意看到了主教还飘在河水中的尸首。

奇怪,他们在神殿里呆了这么半天,这主教的尸首怎么还泡在水里?

按理说,全身长满冥纹的深度感染者不是应该像庞提那样,死后会化为一滩黑水?

谢听顺着方遥的眼神,看到主教被水泡得有些发肿的尸身,同样心生疑惑,拦住了想上前查看的方遥,径自迈进了那微冷的河水中,又仔细检查了一边尸体。

他脖颈的气管彻底被割断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俨然是已经死透了。

这主教的尸首为何如此特殊?莫非是常年浸泡接触这些圣水的缘故?

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除了这珍贵的圣水,普通的教众们只能在仪式上沾几滴,而这红衣主教能奢侈地拿来泡澡外,方遥想不到这红衣主教和普通教众还有什么其他不同。

这也导致她对这条暗河更加警惕,看到谢听毫不设防地站在那过膝的河水中,她蹙眉唤他上来:“别管那尸体了,我们快走罢。”

那溶洞比水位略高一些,中间有两丈高的落差,有些像小型的瀑布。方遥运起灵气,足尖踩着墙面借力,几个纵步就落在了溶洞的入口处,谢听随后紧跟而上。

无人注意在他们刚钻进溶洞后不久,那具浸泡在河水中尸体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

这处溶洞狭长且深,但比卢砚打得洞要宽敞不少,能供容纳两三个人不用弯腰地并肩而行。一进洞口后,周遭瞬间就黑了下来,谢听拿出随身的火折子重新点亮,借着光源,二人沿着河边往前摸索。

因为紧靠着暗河,洞内潮湿,连带着火折子燃起的火苗都微弱了一圈。

“尽量别碰到河水,我总觉得这暗河有问题。”

谢听对方遥的话言听计从,方才他从河水里出来后,便用净尘术把身上的水渍清理干净了。

这一路他们沿着河岸走,遇到积水坑,都是迈步跨过去。

他们沿着通道越走越深,直到走到一处拐角,谢听的狐耳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

“小心。”

在她开口的刹那,方遥就感觉到了前方的拐角处似乎有活物的气息,她不动声色的将掌心压在剑柄上。

她将脚步放轻到无声,借着火光,一点点看清了那藏在拐角之后的生物。

是几头体型异常硕大的水耗子。

它们已经有些妖化,体型比正常的耗子要大了数十倍,近乎是有牛犊般的大小了,双眼猩红,在黑暗的溶洞里如同一对漂浮在空中的红光。

它们在原地抓耳挠腮,明显正处于异常暴躁,冥纹发作的状态。

猛然看到面前出现俩个大活人,水耗子的鼻子立刻嗅了嗅,似是闻到了他二人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冥纹气息,它们顿时兴致缺缺,扭过了头。

说白了,他们现在都属于同类,这些水耗子并没有攻击他们,方遥二人也不会主动招惹,相安无事地从甬道中擦肩而过。

经过这群水耗子后,他们又遇见了些体型硕大的癞蛤蟆、蛞蝓等等,都是冥纹缠身、有些异变的模样,层层徘徊蛰伏在这黑暗的甬道中、让人防不胜防。

方遥在路过一个岔路时,便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趴在墙上、正在睡觉的蛞蝓,摸了一手的粘液,把她恶心得不行。

好在地下生物都被他二人当成同类,对于他们的接近视而不见。方遥心道,若不是主动感染冥纹,他们要想穿过这里,怕是没那么容易。

若换作正常的修士路过此处,只怕要被当做可口的食物,群起而攻之了。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湿泥似乎没有那么软烂,开始长出了青苔,甬道也越来越开阔,这条细窄的河水也越来越宽,流动得越来越快,似乎是快走到这条地下河主河口的位置。

[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

一道陌生的嗓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响起,但又清晰地撞进她的脑海中。

感染冥纹后,方遥的脑海中第一次响起这道古怪的声音,那声音极具蛊惑力,甚至让她脚步一停,产生了些想打道回府的念头。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方遥问身边的谢听,然而后者却半晌没有回应,微低着头,双手紧攥成拳,左臂轻轻地颤抖着。

这熟悉的感觉……

方遥心惊诧异,他的冥纹发作了?

那河水有压制冥纹的作用,他方才触碰过河水,应该不会这么快发作才对。

方遥想起什么,眉眼微怔。

是因为他杀了那红衣主教!

谢听说过,杀了同样有冥纹的信徒,会受到幽冥之主的反噬和惩罚。

谢听之前杀了庞提,当晚便冥纹发作了。

她如今被打上冥纹,冥纹发作并不会让谢听再产生想攻击她的冲动,而是纯粹的剧痛。

这痛搅得人意识模糊,谢听撑了一会儿,便已站立不住,方遥赶紧扶住他,让他靠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屈腿坐了下来。

方遥正拿着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发现自己长着冥纹的手背处也开始有了异样。

冥纹像是冬眠过后突然苏醒的长蛇,陡然在她的手背上开始盘桓游走,既像是把手架在烈火上烘烤,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她的皮肉,疼得钻心!

方遥自觉是很耐痛的人,师父抽去她的神识时,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可是却被这冥纹之痛折磨得差点低喊出来。

她紧靠着谢听一起在岩壁旁坐下,火折子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她全部的意识都拿来抵挡这扑面而来的剧痛,大口喘息,视线被生理性的眼泪糊住,近乎被痛晕过去。

方才还如常的二人,因为冥纹发作,一时间全躺下了。

方遥冷汗涔涔,牙关紧咬,阿正和谢听一直承受得就是这般要命的苦楚么?难怪当时阿正疼得要她切手指,此时若有人告诉她切掉手就能结束这痛苦,她只怕也会忍不住去做。

在漫长难捱的痛潮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冥纹渐渐放慢了运转速度,那股噬骨的痛疼随之消退,意识跟着回拢。

“阿遥……阿遥……”

有人在她耳边唤她。

方遥抬起眼皮,因为周遭明亮的火光,涣散的眼神有了着落点,落在面前已经提前清醒过来的谢听脸上。

她从未见他如此慌张,好看清隽的眉毛纠作一团,头顶狐耳紧张得往后飞,眼尾泛着红意,唇角紧绷,声音有点颤地一声声唤她。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谢听悬着的心跟着放下,再克制不住地拥住她,温润的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阿遥对不起……”

他不该让她承受这般苦楚,当时在高台上,他就应该直接杀了那主教!

方遥刚缓过劲来,没什么力气,抬手轻搭上他的后背,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却摸了一手湿黏。

她这才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她缩回手,借着火光,看到手指上果然全是血。

“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谢听语气轻描淡写,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你的手还痛不痛?”

她手背上的冥纹明显地涨了一圈,如同一条黑丝带似地缠在手上。

冥纹发作完便已不碍事了,方遥继续追问:“你怎么会受伤?”

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具大卸成了八块的尸首,头颅和躯干已经彻底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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