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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头往四下看去,床榻桌椅,室中摆设,无一认识,自己的魏王宫何等堂皇,这里却分明是市井人家的宅邸。

不由皱眉道:“汝是何人?将孤弄到这里,意欲何为?许褚何在?”

那妇人见他面沉如水,先是一阵惊慌,听到他自称“孤”,又问“许褚”何在,倒是又沉着下来,冷笑道:“你这厮失心疯了么?叫什么许褚,怎么不叫关公?”

曹操一听吃惊非小,一下坐起身道:“汝是关羽同党?你要为他报仇?”

那妇人不耐烦起来,道:“武大!与你几分好脸,你倒卖傻装疯起来,道老娘有许多心情伺候你么?快快喝药!”

曹操见状越发不肯喝,冷笑道:“贱妇欲毒杀孤乎?汝先喝上几口,孤再喝之未迟。”

那妇人本在盏中调入许多砒霜,要趁半夜取他性命,见遭叫破,不由惶急,心中一横,一手去拽耳朵,一手端着药盏便灌。

曹操暗叫苦也,心说孤也不知被他们劫到了哪里,许褚等人不在身边,孤又久病无力,难道孤一世英雄,竟亡于贱妇之手?

这般一想终究不甘,一边将牙关死死咬住,一边奋力一拳砸向那少妇脸庞。

他本来以为自己老迈病弱,谁知这一拳竟然颇有力道,那少妇惨叫一声,当即从床上翻下,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却是古怪!吾哪里来的气力?”曹操先惊后喜,连忙跳起身——作怪了,身体倒是利索得紧,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一般。

他一时无暇细思,只道天命保佑,双目圆睁,大喝道:“贱妇竟欲害孤?孤先取汝性命。”

利索的跳下床,那妇人正待爬起,被曹操飞起一脚踢中心窝,又滚一跤,还待挣扎,曹操一脚踏住背心,左手扯住头发拎起,右手捡起一块破碎的瓷盏碎片,伸手就往那妇人白皙修长的颈项划去。

那妇人见曹操要下死手,吓得几乎失禁,浑然颤抖道:“大郎饶我!纵奴家千万般错,好歹与大郎结发夫妻一场,大郎饶奴这遭,奴此生此世再不敢有丝毫他想。”

曹操手中瓷片已经割到妇人颈边,闻听此言蓦然一停,心道这妇人莫非是疯的?若论吾之正室,先娶丁氏后娶卞氏,何尝认识这个贱妇了?若她当真是疯子,吾却正好诈她一诈,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也好。

想罢,脚上力道加重,喝道:“贱妇,既然孤是你亲夫,你缘何胆敢加害?说出主使之人,孤看在夫妻情面,饶你不死。”

潘金莲不过是个婢女出身,容貌身姿虽然不凡,见识却是浅薄,如今生死只在顷刻,哪敢有丝毫隐瞒,便将自己怎么掉落叉杆打中西门庆,怎么被王婆请去做衣服时再次相逢,怎么被他勾搭成奸,武大郎怎么捉奸被一脚踢中心口重伤,西门庆怎么担心武松归来报复,王婆怎么定计害死武大郎让自己和西门庆“长做夫妻”,怎么得来砒霜混入药物等等,一一细说分明。

曹操越听越是疑惑,心想若这女人发疯,这番话倒是条理分明,严丝合缝。

若是不发疯,我堂堂魏王,怎么成了卖什么炊饼的武大?而且连女人都被人偷了,捉奸还险些被打死,岂不是个窝囊废?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楼下有个打更报晓的头陀走过,手中捧着铁木鱼敲得噔噔有声,口中高诵着劝人向善的佛偈:“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

那声音空悠灵幻,和以声声木鱼,真有发人深省之感,曹操想起一生功过得失,心中不由痴了,暗思:“此人所言大有深意,我当请他入府攀谈。”正欲唤人去请,才想起此非魏王府中,看着脚下踏着的妇人,心中猛地跳出个念头来——

“前世因,今生果,莫不是我前世杀人造孽太多,今生便成了个受人欺凌的武大郎?我前世专好夺人妻子,于是今生妻子与人私通?多半是了,若不是忽然醒觉了前世记忆,只怕我这武大郎,已被奸夫淫妇加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