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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震见他不说下去了,道:“说啊,我听着呢。”

“我只是在想,他这么拼命救那小东西,为的什么?”祝青宁若有所思地道,“有点不太像他的作风。”

吴震怔住,竟答不出言来。昙秀在旁看着,一直一言不发,这时道:“你跟明淮两个人合力,竟然挡不了他霄练一剑。唉,你们啊,真是……”

吴震叫道:“大师,你就别再说这件事了行么?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是高僧了,一件事翻来覆去念个不停,你念经啊!”

昙秀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裴明淮人在半空,只见身边剑气盘旋,带起了满天桃花花瓣。有的是粉白色,有的却是血染出来的紫黑色。花瓣一到剑气附近便被尽数绞得粉碎,但裴明淮仍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道,见凌羽嘴一扁,知道不妙,听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裴明淮手足无措,只得哄着道:“小祖宗,你别在这时候哭啊,我的命还在你手里哪!”

凌羽大概想想也是,好歹上到了洞口。剑气一敛,凌羽摔在地上,裴明淮慌忙把他扶起来,凌羽却不依不饶,放声大哭。

吴震在旁边摇头,道:“让他哭吧。”

昙秀却道:“还不赶紧走?你们看,水已经开始涨回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裴明淮这时才留意看那个洞窟,这时确有一条路,看洞壁上湿漉漉的,一直到洞顶,心知此前这条路想必是全然被水淹了。那个洞口,显然又是硝石之属硬炸出来的,仅余一人进出。不由得望了一眼祝青宁,祝青宁见他目光,愠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这里有条路。”

“只是觉得这天鬼实在厉害。”裴明淮叹道,“没有人能从这么长的水道进来,再带黄金出去,除非是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象。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吴震道:“还是先出去吧!”

裴明淮见凌羽还坐在地上哭,伸手去拉,凌羽却不起来。便把他拦腰抱了起来,道:“走吧!”见凌羽还在回头看,只是走了几步,进了那山腹中的路,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凌羽,那里面的香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你都会被迷晕?”裴明淮见凌羽好歹不哭了,便开口问道。

凌羽声音里面还带着哭腔,道:“我是太久不回来了,都忘了这回事了。平日里我也不会昏过去的,是进来的时候太耗真力了。你们以为那个青铜兽面的门户是那么容易开启的么?对啦,我还流了那么多血,可虚弱得很!”

吴震道:“你若是早说谁的血都可以,那我们谁都可以替你!”皱了一皱眉,又问道,“那些姚秦的人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不曾晕倒?”

“有解药的,只要知道便能准备。”凌羽道。吴震还在刨根问底,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也是以前进来的人告诉他们的?”

见凌羽不肯答了,裴明淮便问道:“凌羽,以前这里想必不是这样子吧?”一路上匆匆出来,果然是如凌羽说的,机关重重,刀山箭阵什么都有,不少黑衣人死在里面,死状甚惨。但那些机关都是一动不动,已然废掉。天鬼派进来的人,想必最多只有三分之一能出去。

只见凌羽摇头,道:“不是啦!以前这山洞里面的路挺宽的,有水,但不是把整个山腹都淹了,小船可以进出的。”

吴震在旁边问道:“进出?船可以一直到那个桃花涧?”

凌羽道:“是。不管是机关还是门户,都能从里面开启,我进进出出挺容易的。毕竟,外面能看见整个的天,我以前就常常呆在那里玩儿。而不是这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天。”

吴震忍不住道:“那你还一心想回来?”

凌羽不答,裴明淮推了吴震一把,让他不要再问了。吴震也知道自己是不该问这话,果然,凌羽本来不哭了,这时候又哭了起来,洞里本来回声就大,就听见他的哭声,一时众人都无了话。

回到桃花涧底的时候,水已经慢慢涨了回来,几个人都不说话,心知若是再慢上半个时辰,怕是都会淹死在山腹里面。

众人自水涧底下上来,裴明淮回头看了一眼那重重叠叠的白骨,便不再看。吴震站在涧旁,叹道:“要从此处进来,自然要把飞头獠尽数杀掉,否则也太碍事了。”

裴明淮道:“功夫都做到此处了,又怕什么灭族!”见祝青宁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问道,“你要去哪?”

祝青宁道:“英扬还在等孟蝶,我……我得把孟蝶的骨灰给他。我再没脸见他,也得去。”

裴明淮道:“然后呢?”

“然后?”祝青宁笑道,“这一回我是闯了大祸,九宫会不会放过我的。不管我怎么解释,也是跟天鬼暗通款曲,我知道是死罪。”

吴震道:“你非得要回九宫会不可?”

“我还有别的路可选么?”祝青宁道。见裴明淮想要说话,摇手止住,道,“我先走了。你若是想见你朋友的话,从锁龙峡出去向西走大约五里路,有个瀑布,你到那里来。”说罢又笑了一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一回走了,咱们还能不能见面。”

裴明淮叫了一声:“青宁……”

祝青宁朝他笑了一笑,飘然而去。裴明淮怔了半日,一回头见凌羽还坐在地上哭,吴震在旁边哄了半天,仍然哭个不停。吴震无奈道:“我是没办法了,你去哄哄。他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武功,说杀人就杀人,却跟个小孩一样。”

裴明淮道:“那样地方长大的,你能指望跟常人一样?”

吴震叹了口气,道:“我看到他们那地宫里面,有很多竹简,也有书,堆得跟山一样。他想必不该是什么都不懂。”

“书读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裴明淮淡淡一笑,道,“人心可不是读书能读出来的,所以……”朝哭得鼻子都红了的凌羽看了一眼,道,“所以再怎么武功好也没用,还是只能当别人的剑。”

他走到凌羽身边,道:“好啦,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替凌羽拭了拭泪,道:“真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凌羽道:“可我如果当年没有出去,就不会有这些事。”

裴明淮笑了笑,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应该不懂。凌羽,这个神陵能够留到现在,已经是太幸运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世上从来都没有桃源,迟早都要烟消云散的。”

凌羽哭道:“可是……可是我没地方去了。我也有没家了。”

“天下之大,哪里会有没地方去的?”裴明淮道,“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回京吧。你很多年没去京城了吧?皇上挺想你的。”

“我不回去!”凌羽嚷道,“宫里一点不好玩,我老是做错事,才不回去了!”

裴明淮笑道:“想不想喝葡萄酒?那可是好喝得很。嗯,还有,你一定还没去过邺都。那里的市集比平城还热闹,什么玩艺儿都有,也有诸多西域胡人表演伎艺。你要是肯跟我回去,我就带你去玩。”

凌羽听着,有点心动的样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你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肯定也不会带我玩的。”

裴明淮道:“好,我不管你了,你爱去哪去哪,成不成?”见凌羽嘴一扁又不乐意了,道,“你到底要怎么着?”

吴震在旁边有点不耐烦了,道:“你跟这小东西缠什么,随他去吧。难道谁还动得了他一根毫毛?快走吧!你看昙秀都不耐烦了,自己先走了!”

“好好好,这就走。”裴明淮在凌羽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既然你不跟我一起走,那我们这就得回京了。你自己当心啊,可别又被人卖掉了。”说罢从怀里拿出那块白玉璜,道,“你的东西,还给你。”

凌羽伸手要接,裴明淮道:“我帮你戴上吧,免得掉了。”凌羽点了点头,裴明淮把那块白玉璜系上他脖子,伸手到了他颈后,把那条银链扣上。又笑道:“凌羽,你额上那点红,应该不是朱砂痣吧?”

“不是。”凌羽道,“是跟我炼的内丹一体的。”

裴明淮道:“这倒稀奇。让我摸摸可以么?”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没见过你师傅的内丹么?怎么人人都这样,傻不傻啊。”凌羽撇嘴道,“好吧,反正摸一摸也不会少什么的。”

吴震一直在旁听着他二人说话,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裴明淮两指去按凌羽额头上那点珊瑚一样的朱砂痣,凌羽也不以为意,直到裴明淮手下运劲,“啊”地一声惊叫,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软就软了下去。

“你……你……”凌羽伏在地上只是发抖,汗如雨下。裴明淮仍按着他额上那点朱砂痣不放手,道:“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把内丹给我。”

吴震在旁边目瞪口呆,叫了一声:“明淮,你这是要干什么?”又道,“你放手,他难受得很。”

裴明淮道:“凌羽,你要是把内丹给我,我就替你好好放着,一分一毫也不会损伤。要是你不肯,你知道,我能现在能毁掉它,你的多年修为又会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