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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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遇躬身道:“公子,众僧人见地上有血,连菩萨面前的花瓶都碰倒了,供的香也掉了一地,这可是皇家佛塔,生怕有所不敬,是卖力得很,全打扫得干干净净。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已至此,可怎么办呢?”
吴震沉默,背着手慢慢地在这塔室之中走来走去。见供的那山玉兰十分新鲜,还挂着露珠,道:“想必这也是才换的。”
他自身上取了一个锦囊,递给裴明淮,道:“看看里面的东西。”
裴明淮倒在手里一看,是几枚菩提子,还有一朵白花。奇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吴震讪笑道:“明淮,看来消息最不灵通的反而是你了。我怕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哼哼,那还不就是从这里来的。他们把东西送到廷尉寺了,这花啊,你一定知道是什么的,对不对?”
裴明淮凝视那似莲的白花,缓缓道:“《妙法莲华经》云: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吴震听了,道:“哦?是这么说的?我对佛经一知半解,常常都记不清楚。这般说便明白了。”
裴明淮道:“明白什么?”
吴震笑道:“摩诃曼殊沙华在武州山石窟寺,这是第一案。摩诃曼陀罗华在永宁寺,是第二件案子。接下来也不知哪个寺庙还会死人,明淮,记得请长公主殿下这几日别去天宫寺了,也请各位皇亲国戚都不要去寺庙礼佛,免得出事啊,哈哈哈!”
王遇顿足道:“吴大人,这事岂是开得玩笑的?”
吴震面色一整,道:“我是一点都没开玩笑。”对裴明淮道,“明淮,你最好去见皇上,能请皇上下道旨意最好,一个月之内,不管是哪个皇亲国戚,都不得去皇家寺庙敬香礼佛。”
王遇叫道:“吴大人,这话成何体统!”
吴震道:“谁要去,谁就可能是下一个出事的人。信不信,由你们。”
裴明淮挥了挥手,示意王遇不要再多言,问吴震道:“你怎会这么想?”
“我跟你说过好几回了,我办案子办多了,总会有些感觉。”吴震道,“这回京师这案子十分有条有理,干下这案子的人不会是一个人,应该是一股势力,而且所图谋的一定很大,接下来是法鸾大师被杀……以他的份量,跟武州山石窟寺实在是不搭,那股势力最后想杀的不会是他。”
王遇听了吴震这么说,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点头道:“吴大人说得有理,不愧是神捕啊。只是,要皇上下这旨意,恐怕……”
吴震想了片刻,道:“王大人,我找你要一样东西,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
王遇道:“吴大人请讲。”
“那被凿掉的功德主画像,想必是有原画的。”吴震道,“既然武州山石窟寺是有司负责营造的,王大人一定能找到。”
王遇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命人去找出来,送到廷尉。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吴震笑道:“吩咐是不敢的,不过想再请问一句,王大人可知道,最近有什么人会去佛寺里面进香礼佛么?我说的,自然是皇亲国戚。”
这话问得王遇一楞,想了半日,道:“长公主和庆云公主本来是说着过几日一道来永宁寺,可是这事一出,必定是不会来了。啊,皇上本来是要来武州山石窟寺的,也因为这事,打算去鹿野苑崇光宫。别的……别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吴震对裴明淮道:“若皇上真要去,你就请皇上别去了。这事儿奇怪得很,崇光宫终究是离宫,皇上也不能把禁军全都带去。禁军一带得少,就容易出乱子。凌羽当年的事,可不能再来一回了。”
王遇听他们这一说,也紧张起来了,道:“公子,吴大人说得是。皇上自己不当回事,您可得劝着点。要不,请公主去说?”
裴明淮笑道:“吴震,你别这么危言耸听的,看看,把王大人都吓到了。”
吴震凝视着那尊卢舍那佛金身,此时已近黄昏,阳光又从另一边的窗户射了进来,那金身亮得耀花人眼。旁边的那些略小些的佛身,也是个个饰金添彩。“凿掉皇上造像的功德主画像,这是什么样的罪名?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在本朝是什么处置?门房之诛。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干这样的事,难不成就为了毁坏洞窟画像?你信么,明淮?”
裴明淮道:“你细看过了?真是被人凿掉的?”
“确凿无疑。”吴震叹道,“你自然去过武州山石窟寺,也自然进过那个洞窟。要一直凿到那么高的地方,要么就得会点武功,要么就得抬梯子进去。而且那般的黑,不点灯是不成的,否则哪里找得到那块地儿。唉,我也是真没想通,为了什么呢?”
裴明淮无话,王遇也无话,就看见吴震在这一层佛塔里面踱来踱去。这时外面有人毕恭毕敬地道:“可是廷尉有大人到了?”
吴震道:“是,外面是谁?”
“是本寺的法鸿,如今法鸾大师故去,我便是暂时的寺主。”那法鸿道,“大人可有话要问我?”
吴震道:“正是,你上来吧。”
那法鸿大师缓缓地走了上来,年龄已经不轻,总也得有五十来岁,样貌十分慈和。对三人一合掌躬身道:“见过各位大人。”
吴震问道:“法鸿大师,早上发现法鸾大师的时候,你也在场?”
法鸿道:“是扫地的道明发现的,然后他吓得失声大叫,把大家都惊到了,一起赶了过来。我一上来,就见着法鸾大师躺在血泊里,真是吓得不轻。”他面露惊恐之色,道,“不知为何,那凶手……凶手竟然将他的心都给挖走了……”
裴明淮见法鸿望着卢舍那佛金身,便问道:“法鸾大师当时便躺在金身下面?”
法鸿点头道:“不错,不错。”
裴明淮走了过去,吴震也跟着走了过去。吴震问道:“当时的东西,有什么掉在地上,或者是摔坏了的吗?”
“那花瓶。”法鸿想也不想,指着那盛着山玉兰的花瓶道,“它掉了下来。不过好在是铜的,也没摔坏。”
吴震把那长颈铜瓶拿了起来,摇了一摇,笑道:“明淮,里面有东西。”说着把几枝山玉兰给取了出来,将铜瓶底朝天地向下用力一抖。铜瓶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法鸿“啊”地一声叫,只惊得连退了几步,合掌连叫:“善哉!善哉!善哉!”
王遇也大惊失色,叫道:“这不是……这不是……”
裴明淮低头看着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物事,道:“是人的心。想必就是法鸾大师的……的心?似乎……似乎还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穿心而过……”
吴震摇头道:“这就是他的致命伤了。只是,先穿心而过,再剜了心,又藏在铜瓶里面?这还真是怪得很。”
法鸿惨然道:“这杀人的究竟是谁?怎会做如此恶毒之事?”
裴明淮回头问法鸿道:“既说是扫地的僧人正在此塔打扫,想必天色甚早。法鸾大师怎会一大早地到这里来?”
“是,确实奇怪得很。”法鸿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地上那颗人心一眼,“法鸾大师平日里那时候都在自己屋子里面做早课,数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我也实在不明白,法鸾大师怎会这么早就来到塔里面……”
吴震问道:“难道没人看到他出来么?”
“没有,那时候都在早课,法鸾大师自己早课的时候从不让人打扰。”法鸿叹道,“要不是道明那一声叫得太吓人,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吴震道:“听说那位僧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不知现在怎样了?”
“唉,摔得不轻,现在都还没醒。”法鸿愁眉道,“我们寺里也有通医术的僧人,替他看了,都摇头说没法子。”
吴震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派人将法鸾大师的法身送到廷尉。还有,那个谁?哦,叫道明的僧人,也把他一并抬过来。”
法鸿不料他会如此说,一楞道:“大人,道明现在还没醒,若大人要问话,等他醒了,再让他去吧?抬到廷尉去,不是给那里添麻烦吗?”
吴震嘿嘿一笑,道:“添麻烦一点不怕,就怕人一旦死了,连麻烦都没得添了。”
法鸿瞠目结舌,不知如何答才好。吴震道:“大师快去办吧,我一会回廷尉,可等着要人的。死的和活的,一个都不可少。”
却见法鸿脸有豫色,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吴震便道:“大师有话尽管说。”
“……我当时在此处见到菩提子,也让人给大人了。”法鸿道,“那菩提子……那阿修罗菩提子……”
吴震问道:“菩提子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