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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做好装了盘,谭幼瑾以为直播要结束了,结果编导告诉她,要等吃完饭才结束。

她忍不住说:“有人看吗?”

“很多人看。”

当得知直播人数已经超过七位数,谭幼瑾倒不是很惊讶。节目跟直播平台要了推荐位,多少有一些观众点进来看。但她不信真有七位数。早两年,她一个媒体熟人对她说,直播数据后台可以直接改,两三万的观看量改成上百万,动动手指就行。还有更离谱的,发通稿吹观看量的时候,把几个时间段的直播人数相加,凑成一个惊人的数字。

不过两三万的人对她来说已经不少了。给学生上课,一百人以上就是大课。

谭幼瑾给于戡买的啤酒摆在桌上,于戡没问她,就给她倒了半杯。

谭幼瑾微笑着说谢谢。她在心里自问,此时自己是不是有表演的成分。当着摄像机和这么多观众能完全坦然地不在乎这些目光吗?如果没有摄像机,她会对于戡说什么?她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和现在会是完全一样吗?

不一样,她在心里很清楚地评判到。那么于戡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表演的成分呢?她问自己。他在镜头前呈现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形象,虔诚甚至谦卑地表达着对她的感情,这形象真是太好了。她一开始很奇怪于戡即使要上恋综,为什么要选择她。他说想要为她澄清,她相信有这个理由。但她觉得肯定也有别的。一个漂亮男人痴情却得不到回应,在当今太容易引起人的怜惜,怜惜往往能唤起关注,这关注很难说对于戡没有一点儿诱惑力。他的事业不上不下,如果能在大众传媒上输出这样一个形象,对他的事业当然是有帮助的。

她母亲总怀疑她现在对恋爱婚姻不感兴趣,是不是从男的身上受了什么刺激。

她约会过一些男人,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她进了大学,脱离了母亲,开始做一切母亲不让她做的事,在冰冷的雪天喝冰镇可乐吃冰激凌、吸烟、喝高度数的酒,穿母亲绝不让她穿的衣服,有的衣服布料不是很多。还有,和男人约会。她这时候已经不再像十五六岁那样渴望有人无条件地爱自己,她觉得这期望就跟落魄书生渴望狐仙突临自己家差不多,梦想很美好,但做做梦也就得了。她要恋爱既不是出于强烈的生理需求,也不是因为孤独寂寞产生的心理需求,有点弥补十五六岁遗憾的意思,还有一点像是后来学车,别人都会,自己不会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就像后来没学成车,她也没和任何人从约会走向恋爱。自从最后一个约会对象和她闹得不欢而散,祝她孤独终老后,她就再没约会过,又成了她母亲当时理想的女儿,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

是有男的让她不好受,可她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大家彼此彼此,谈不上谁伤害谁。事实上,只有于戡这个男人让她受过刺激,和婚恋全无关系。事后细究原因,因为她对他毫无防备。

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即使是看起来最温暖和谐的时候,她对他也不是毫无防备。但是她愿意配合他扮演这样一种形象,如果对他的事业有帮助也不错。毕竟她十来年前拍的短片,她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他却看了好多遍。而且抛开私人恩怨,从她的职业角度来说,她愿意他有更好的发展。

两个人,四菜一汤,有点儿多了,谭幼瑾问编导摄像要不要一起吃。大家很客气,都表示还不饿。

在镜头前,谭幼瑾只喝了一小口酒,公平地夸赞了于戡做的每一道菜,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的客人应有的素质。一盘土豆丝,一半是她切的,她不小心切到手,剩下的便换成于戡切。两种土豆丝混在一起,但她能分清哪个是她切的。

一顿饭吃到尾声,编导在直播镜头扫不到的地方,建议于戡弹吉他回馈观众的热情收看。

两人对坐着,谭幼瑾没有抬头,她握着手里的玻璃杯,里面的啤酒还有剩。于戡看了谭幼瑾一眼,问她想听什么,谭幼瑾笑道:“我都行,你可以征求一下直播间观众的意见。”

不知是直播间观众的建议还是编导自己的想法,编导说大家想听《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问于戡能不能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