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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九级台阶,每往上走一步,陶竹的心都往下坠一寸,与此同时,奇怪的声?音跟着明显一分。

不是什么小兽的声?音,是有人在闹情绪,嚎啕大哭。

她的情书能把?谁折磨成?这样?

蒋俞白昨晚到家凌晨四点,早上天还没亮就被他这现眼弟弟吵醒,进他屋抽他纸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死?人了,此刻蒋俞白疲倦的声?音难掩未休的沙哑:“你跟蒋禾聊聊吧。”

陶竹:“?”

我不用?跟你聊聊吗?

蒋俞白推开蒋禾没关掩饰的门,鬼哭狼嚎声?骤然?变大,他拧着眉,爱答不理的语气说?:“救星给你请回来了,收收吧。”

“谁?”蒋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桃儿吗?”他扯着嗓子往外嚎,“是不是小桃儿?桃儿啊,是不是你?”

陶竹一脸茫然?地扶着楼梯拐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给蒋俞白塞了封情书,怎么能让蒋禾哭成?这样。

蒋俞白手?腕微用?力,把?门关上,带有托付性质的看着陶竹,淡声?说?:“交给你了。”

他被他这个弟弟吵的脑仁儿发胀,回屋关上了自己?的门。

要说?他跟蒋禾,关系虽然?不像普通人家的亲兄弟那样亲密无间,但也不像豪门继承人那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蒋俞白对蒋禾更像个不负责的慈父,只要他这小子别闹太过火,他在钱上就不会亏待蒋禾,但也别指望他有多上心,主打一个饿不死?。

平日里俩人一个工作,一个还在上大学,交集并不多,关系淡的像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像今天早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发疯,蒋俞白也是第一次遇到,头疼的很。

房间门被蒋俞白关紧,厚实的实木遮住了蒋禾的哀嚎,整个别墅顿时静谧无声?。

整个二楼只剩下陶竹一个人,窗户上挂着的淡色窗帘在轻轻飘动,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像一座被隔绝在海啸里,随时可能倾倒的孤岛。

陶竹咽了下口?水,敲响了蒋禾的房间门。

“唰”的一下,蒋禾打开了门,他恨不得绕梁三日的鬼哭狼嚎重新刺激回陶竹的耳膜。

陶竹捂住耳朵,心想难道?他就不觉得,这个哀嚎应该是由她发出?来更合理吗?

“小桃儿啊!你可回来了!”蒋禾哭声?连绵,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快告诉我,岑惜她怎么想的啊?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啊?

什么?谁?什么细?

在蒋禾时不时哀嚎,时不时捶地,时不时踩着定制款床头柜泄愤,时不时拿古董收藏当?话?筒的叙述中,陶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儿,他喜欢他同学的姐姐,但他同学的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他连多角关系里的那个角都没当?上,蒋禾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自尊心受挫又失去了喜欢的人,心里郁闷到不行。

至于为什么这事儿会叫陶竹来解决,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他和蒋俞白又都没有特别亲近的同龄异性,思来想去就陶竹最合适,小姑娘跟他们足够亲近,同时又和他们的圈子毫无交集,信得过。

但是吧,这话?说?回来,陶竹不由得多想了一点,觉得这事要是硬安排在她跟蒋俞白身上也行,她喜欢蒋俞白,但蒋俞白有喜欢的人,蒋禾这番异常的举动是在劝她早点放弃。但想来,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不够格,能劳蒋禾联合蒋俞白两个大少爷演一场戏,就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于是她不再多想,踏踏实实地安慰起了蒋禾。

陶竹不认识他喜欢的那位,没头没脑地分析,有人的喜欢一见生情,有的人喜欢日久生情,但不管怎么样,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情有独钟,在乎的不就是一个独字吗?

可没想到蒋禾认死?理,他总觉得是他先认识的人家女生,还跟人家女生的弟弟关系这么好,人家女生不喜欢他就是哪里不合理。

是嘛,是这样的,蒋禾说?的一切都是客观事实,但他没办法去主观控制别人喜欢谁啊,缘分这东西,是两个人在不同时空线上的相互吸引,漫漫岁月回头看,都是注定好的,谁先来,谁后到,对结果不造成?半分影响。

他俩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说?了两个多小时,从感?情聊到哲学,从哲学聊到玄学,从佛家说?到道?家,说?的陶竹口?干舌燥,蒋禾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下来了一点。

将圆未圆的皎皎明月渐渐身高,秋日未晴天空的云淡淡地遮住光亮,剩留一点余晖,冷冷透过窗户洒进地面上,他们并排伸长的一长一短两双腿上。

蒋禾用?他带着重重鼻音的嗓子问?:“小桃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陶竹以为他要早于蒋俞白一步先跟她聊情书的事,身子一震,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啊,蒋禾哥你,你要说?什么?”

“真有啊?”蒋禾什么都不知道?,纯属误打误撞,“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听懂的,所以问?问?。”

原来是这样,陶竹深呼了一口?气,矢口?否认:“没有的,蒋禾哥你别乱说?。”

过去陶竹和蒋禾的没交集,除了在家里碰到陶竹会打招呼之外,他俩几乎没说?过话?,陶竹也从来没仔细看过他,今天离得这么近地聊了一下午,陶竹意外发现,其实蒋禾长得挺好看的,是跟蒋俞白那种?英俊锋利的长相不同,他更多有许婉楼的基因,长得很清秀,很像是邹紫若喜欢的那个韩国男团所谓的门面。

陶竹本想借这个事安慰他,但没想到蒋禾就是因为这张屡战屡胜的脸才没法接受自己?被拒绝,陶竹这是直接踩到了雷区,惹得蒋禾情绪又不稳定了一次。

他这次闹到钱丹青敲门,叫他们去吃晚饭,他还在一抽一抽的。

门被人不留情地从外面打开,他俩并排靠着床坐在地毯上,蒋俞白一时没看见人,等到两颗小脑袋扒着高高的松木床露出?四只好奇的眼睛时,他淡淡开口?,透着杀人于无形的冷静胁迫:“晚上爸回来。”

坐在陶竹身边的蒋禾以特种?兵般的速度站起来,冲去厕所里洗了把?脸。

把?蒋禾丢给陶竹的这一个下午,蒋俞白终于补够了一个好觉,眼睛底色都澄明了许多。

他们早于蒋禾一步离开他的卧室,走到台阶上,蒋俞白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了。”

陶竹头顶像过了电似的,所有血液往他碰过的地方涌,惊恐地看着他。

怎么还不审判啊?他为什么要当?没事发生?他是打算就这么过去了?

蒋俞白一愣,收回手?放回裤兜,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天有话?跟我说??”

陶竹很慢很慢地小幅度摇头,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他。

她今天没有话?说?,但她昨天说?多了啊,他就没话?跟她说?吗?!

见她否定,蒋俞白不再细问?,迈着长腿下楼梯,走到最后一节,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了下头。

男人脖颈微仰,露出?锋利的喉结,不动声?色上下滚动,像吞了白骨,半张脸隐在灯光阴影下,看不出?他的情绪。

来了。

最终审判还是来了。

“你饭费是自己?交的?”

陶竹:“?”

这是什么开场白?这时候说?这些事就不觉得不合时宜吗?

难道?他以为她的表白是图钱?那她就是再没见过世面,图钱也不能图饭费啊!

蒋俞白半垂着眼,以一种?很低沉的语气说?: “如果钱不够用?,我觉得你应该直接跟平姐说?,我或许并不能直接帮到你。”

不是给不了,而是不该给。

他见过太多天资聪颖却习得不劳而获的人,失去了自力更生的本事。

难道?他真以为,她的喜欢,就是图个饭钱?

陶竹很难理解他的脑回路,直到吃完晚饭,她在房间的小床上坐了很久,逐字逐句分析了半天,都没懂他想表达的真实含义。

她趴过身子,在网上试着搜了搜。

唯一的出?来一个稍微靠谱一点的答案是,有钱人可能把?她的表白当?成?一种?长期饭票。

陶竹盯着屏幕上两排小字沉思……蒋俞白真是这么想的么?会不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离谱呢。

她在这边焦灼到王雪平一天的事忙完,叫她把?校服拿过去洗了,都还在思考蒋俞白想表达的不为人知的含义。

她慢吞吞地把?纸巾、耳机线、笔记本内页一一从校服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准备把?校服送出?去。

情书?

不是给蒋俞白了吗?

陶竹展开那张纸,里面的每个字都是她亲手?写的,连折痕的形状都和她那天晚上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模一样。

可是,她分明记得,她那天是有掏兜的动作的啊,而且蒋俞白也确实接过去了,难道?是她那天吸入了太多熏天的酒气,醉倒记忆错乱了?

等会儿。

陶竹在校服上衣和裤子兜猛翻了两圈儿。

她礼拜五交了饭费食堂开的发票放兜里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