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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竹的心跳,在无声病房里?,被无限放大。

她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般说了声我出去买杯饮料喝,在眼?泪掉出来?之前,跑出病房,蹲在医院外无人经过的花圃,整条纤细的手臂被眼?泪打湿,蒸发在阴霾的天空下。

如果蒋俞白是和他们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陶竹都不会有像现在这样后?悔到痛苦的心情,因为她知道她比不上她们。

可唯独因为那个人是邹紫若,让她知道她明明曾经本可以拥有,却因为她自己?的选择,错过了。

他记得他教过她的,她放弃了什么,什么就会放弃她。

所以她为了不想影响高考,为了可以再提升自己?一点,让自己?可以有尊严的站在他身边,拼了命地努力。

可是她却忘了,他是不会等她的。

就像她的父母只?能服务于他们一家雇主,可他们家雇佣了不知道多少像他父母这样职工,更别说在他的集团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员工。

像她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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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禾本来?想告诉陶竹病房的冰箱里?就有饮料,但?他追出去的时候,连陶竹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心说这孩子踩了风火轮吧,回来?问蒋俞白:“哥你恋爱了?跟谁啊?”

跟蒋禾说话没劲,蒋俞白冷淡答:“没有。”

“啊?”蒋禾以为自己?听明白了,蒋俞白这么一说他才知道他啥都没明白,“那你们刚在说啥?”

蒋俞白:“你问我?”

蒋俞白也答不上来?,难道是小桃儿一个人的独角戏?蒋禾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比了个柯南姿势撑着下巴:“哥,刚才小桃儿提起这事的时候,情绪波动好?像有点大哦。”

蒋俞白也发现了,了然道:“早恋了。”

“啊?”蒋禾挺诧异,“学习那么好?的学生,也会早恋?”

“人家应该不喜欢她。”

“哦哦哦,就是她说的那个喜欢别人的朋友呗,我就说么,她摆明了就是无中生友,谁会那么关?心自己?的朋友啊,而且还是在你面前。”蒋禾猜对了故事的开头,但?给安了个差了十万八千的里?的结尾,“啧啧,啧啧啧,怪不得上回她劝我的时候那么感同身受,原来?我俩根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蒋俞白:“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蒋禾手肘一抖,脸从手上掉下来?:“卧槽?”哥你咋胳膊肘往外拐了?

蒋俞白眉梢吊了下:“你高考几分?”

蒋禾坐正,义正言辞:“人确实是不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蒋禾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蒋俞白身上,并不知道,从蒋俞白这个角度,能看到陶竹的背影。

他清晰地看见?小姑娘头埋在胳膊里?,和她发着抖的瘦薄后?背。

工人骑着小摩托进了花圃,给浇水带续上了水,按理说蓄水的噪音不小,蒋俞白本来?以为陶竹会躲开,可他没想到她就蹲在那个视线盲区里?一动没动,被人溅了一身。

陶竹被冷水溅得一激灵,从灌木丛背后?站起来?,工人这才发现自己?溅到了人,他知道这里?的病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赶紧停了水,走?上前去道歉。

可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比他更慌,连说好?几声没关?系,跑了。

陶竹在一楼卫生间里?拧干了多余的水,把脸也重新洗干净,收到了蒋禾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哪,提醒她准备走?了。

她硬着头皮,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回到病房找蒋禾。

蒋禾又?“卧槽”了一次:“你没买到饮料跳湖了啊?”

陶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蒋禾收到了蒋俞白的眼?色,没再多问,从病房里?拿走?了一条厚毛巾,给她裹上。

陶竹低着头,说了声让蒋俞白好?好?照顾身体,便?裹紧毛巾,跟着蒋禾走?了。

上了车,身体自然反应让陶竹止不住一抽一抽的,怕蒋禾多想,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太冷了。”

“是哭了吧?”蒋禾一副心下了然的模样,扫完停车费的二维码,收回胳膊说,“失恋了,正常嘛,上次我哭的不比你惨?没什么大不了的。”

陶竹正用毛巾擦着耳朵里?溅进去的水,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蒋禾没答,自顾自地说着刚才没跟蒋俞白说完的话:“嗨,我说呢,当初你是怎么把我劝得一愣一愣的,合着咱俩同病相怜啊。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安慰你了,别感动。”

陶竹确实是不敢动,紧张兮兮地:“你都知道什么了?”

知道她暗恋蒋俞白了?那刚才他俩呆了那么久,蒋俞白也知道了?

趁着前面没车,开着车的蒋禾飞快地给了她一个“只?有你没发生过,没有我不知道的事”的睿智眼?神?:“其实我现在挺羡慕你的。”

陶竹心里?慌得一批:“羡慕什么啊?”

“羡慕你有个还能为他哭的人呗。”蒋禾的劝慰别树一格,“妈的老子当初喜欢的人天天跟她男朋友成?双成?对,我哭都没地儿哭。更别说我哥了,他一心扑在事业上,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更别说为感情哭了。这么一想,你是最幸福的一个,怎么不值得羡慕?”

他边说边打开手机蓝牙,应景地放了首《你给我听好?》,跟着细腻的歌曲一起唱,像是一个懂你的老朋友,在你身边用轻微埋怨的语气对你说——

“你在想谁想到睡不着,你应该觉得骄傲,很多人想失恋也没有目标。”

陶竹没心思听歌,把话接回他说的话后?面:“俞白哥身边,没有女人?”

蒋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题的走?向怎么那么怪:“啊,不然呢?”

电光火石间,陶竹忽然意识到,刚才蒋俞白一直都没直接承认他跟邹紫若的事,都是顺着她的话在往下问,她愣了好?久,直到因为身体水分蒸发冷到她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那,他单身?”

蒋禾拨了下转向灯:“不然呢?他他妈半身?”

陶竹:“……”亲兄弟无疑。

“行了,扯远了。”蒋禾也知道不能背后?说太多蒋俞白的事,说完就把话题带回来?,“跟我说说你那个小暗恋对象,我给你分析分析,全当是报答你。”

陶竹懵懵地裹紧小毛巾:“啊?”

“就是那个啊,刚你跟我哥说的。”蒋禾说,“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陶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刚才上车开始蒋禾说的她恋爱失恋指的是什么,但?话赶话说到这了,她只?能哭笑不得地说:“蒋禾哥我这就是小打小闹,你别问了。”

“什么小打小闹?真挚的感情很珍贵的好?不好?。”蒋禾推己?及人,还挺认真,“算了,看你丫这怂样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敢说,但?你喜欢一个人,至少得让他知道,对不对?万一人家也喜欢你呢?”

陶竹一下子就不反驳了,默默地听着。

“而且,你咋知道人家当时单身的时候不是在等你呀?人家也摸不准你是不是喜欢他啊。”蒋禾越说越来?劲,最后?一拍大腿,“都现在这个时代了,没那么多什么男追女女追男的讲究,喜欢咱就冲!”

引擎在高速公路上发出风驰电掣的声响,毫无恋爱经验的陶竹被蒋禾说的热血沸腾。

从上次的徐襄,到这次的邹紫若,陶竹最委屈的地方?,是从来?没人把她当成?一个蒋俞白身边有血有肉的异性看待。

他们仿佛把她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小挂件。

陶竹不想这样。

这样如果输了,那么就像蒋禾说的,没让喜欢的人知道她的喜欢,是她的错。

如果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赢了,也赢的毫不光彩。

陶竹的行动力很足,当天晚上写完了一整套全科目模拟卷后?,从错题本上扯了张浅粉色的纸,给蒋俞白写了封信。

一封,可以称得上是情书的信。

她少女时代暗生的情愫,在心底悄然绽放的每一朵花,都被她一笔一划记在信里?。

信的字数不多,但?因为紧张,她不断写错字,嫌有涂抹的痕迹不够好?看,陶竹每次写错字就直接换纸,直到有一封,让她自己?觉得完美。

写废的草稿堆成?了一小沓,陶竹怕被其他人发现不敢丢进垃圾桶,全都收到书包最里?层,和蒋俞白送给她的笔记本放到一起。

陶竹原以为蒋俞白受了伤要住院,起码要二模甚至三模以后?才能给他,可没想到他的伤这么轻,竟然周日就回家了,而且行动完全自如。

于是她的计划也相应提前,挪到了周一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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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了一天返校,清晨五点起来?收拾好?书包在花园里?练英语口语,直到早上七点蒋俞白的身影出现在花园。

她隔着春日花园繁花似锦的西府海棠遥望他,在他快走?出花园的时候鼓起勇气喊了声:“俞白哥。”

男人闻声回过头,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半眯着眼?,先看见?如红雨飘落的海棠花瓣,后?看见?藏在缤纷落英后?面的人,喉结轻滚,应了一声,问道:“这么早,怎么了?”

陶竹攥紧了兜里?粉红色的信,上下牙直打颤,连旁边司机给他开门的声音,都能把她吓的一激灵。

大意了,他身边有人。

陶竹松开手里?的信,双手背到身后?:“没,没有啊,就是一大早的嘛,我在那边练口语然后?看到你了,就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你才刚出院就起得这么早去上班,好?辛苦呀,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在医院里?裹着毛巾看他的那一眼?冷漠的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说话了,结果出了院又?开始写小作文,蒋俞白自上而下睨了她一眼?,平平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陶竹:“……哦。”

“没别的事了?”

陶竹余光瞥了眼?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咬着牙说:“没了。”

小姑娘心事一天能变八百回,蒋俞白懒得深究:“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