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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竹一眼就看出来?这也?是从哪来?的纸,像是缺氧般窒息了一瞬,眼前因为紧张甚至结出了白色的斑点。

陈明观察着她的反应:“认出来?了?”

陶竹咬紧下唇,下巴轻轻发抖。

陈明说:“这是今天你们都去参加成人礼的时候,我在班级地上捡到的。”

粉红色的纸,出于老师的直觉,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翻开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陶竹的字迹。

纸上写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陈明下午还特意去找高?一高?二的年级组长查了,也?不是他们那边的人,她问?:“是外校的吗?”

陶竹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就是平时老师心尖的好学生,乖巧听话,现在又梨花带雨地哭成这样,陈明不忍心说不出太?重的话:“陶竹,我想你也?知?道你母亲对你的期待,前面不都挺努力?的吗?现在努力?也?有了成果,这不是很好吗?”

陶竹点头,还是哭。

陈明叹了口气?,一句硬话说不出来?,谆谆道:“你也?知?道,不光是你母亲,老师我对你也?有很高?的期待,包括其他科的任课老师,也?都希望你能为学校创造辉煌。”

眼前模糊一片,陶竹除了点头应着,不知?道该做出其他任何反应。

她只觉得自己好差劲,好像已?经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陈明:“前面准备工作都做的那么充分了,就差最后这一次真刀实枪地往上冲了,如果现在掉链子,前面的所有准备都白做了,明白吗?”

陶竹眼泪不断,带着哭腔回应:“嗯。”

“老师知?道,你们现在都是十?七八的青春年少的时期,对异性有好感很正常,但是我们可以暂时收一收,百日誓师刚结束,再咬咬牙坚持九十?九天,把这场仗打完,好吗?等高?考完,老师甚至都支持你们谈恋爱。”陈明摸了摸陶竹的头,“也?包括你喜欢的男生,他要是真的为你好,是一个值得你喜欢的人,他一定可以体谅你的。”

陶竹被老师说的无?地自容,头重重地低下去,眼泪滴落到鞋面上。

“好了,不哭了,洗洗脸回家吧,也?不早了。”陈明从兜里拿纸给陶竹擦干眼泪,她本来?只是想跟陶竹聊聊,让她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可她也?没想到陶竹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陶竹临走前,陈明又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今天你哥哥来?给你开百日誓师大会了,我把情书拿给他看了,你要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再跟他聊聊。他答应我,不会告诉你监护人的,放心。”

下午和陶竹哥哥聊的时候,陈明觉得他是一个情绪稳定,雅量高?致的哥哥,是一个能把陶竹好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陶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在家长席里见不到蒋俞白了。

她不用再纠结是否要让蒋俞白知?道,也?不用再纠结他知?道以后的反应。

蒋俞白在成人礼的不告而别,已?经体面地告诉了她答案。

一切都结束了。

她全?心全?意守护的唯一秘密,贯穿少女时期所有的幻想,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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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陶竹把租来?的礼服和皇冠送回天台壹号院门口的保安亭里,跟保安叔叔说交给蒋俞白后,转身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

周五晚上的自习教室里灯火通明,住宿和走读的人都有跟她一起作伴。

这一天之后,陶竹没有再回过蒋家。

她周末也?都在学校里,吃饭,洗澡,睡觉,学习,组成了她余下高?中生涯里的全?部生活。

很偶尔的,她会打开一次手机跟王雪平讲电话,往往这时候,她会不自觉地点开微信。

跟Q.Q下线会变成黑白的头像不同,微信的头像永远是彩色的,好像他一直在。

可不管则呢杨,他的头像旁边再也?没有未读消息提醒,陶竹也?从没点开过。

五一的时候,蒋禾找过她一次,是他又交了新?的女朋友,新?女朋友听说他之前的女朋友见过他妹妹,撒娇闹着她也?得见,就算蒋禾解释了那不过是保姆家的女儿,女朋友也?不依不饶,蒋禾没办法,只能接陶竹去吃了一次饭。

蒋禾的女朋友对陶竹很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姐姐,还给她带了小礼物,席间?还主动给她夹菜。

饭后蒋禾本说接陶竹回家,但陶竹拒绝了:“蒋禾哥我就不回去了,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我抓紧时间?回学校复习。”

他的新?女朋友坐在副驾,惊讶地说:“这么辛苦啊,五一都不放假的。”

陶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蒋禾先插嘴:“嘿,这一天天的,一个两个都不回家了,就我一个人天天往家跑,怎么着家外面你们能捡到金子啊一天天的?”

陶竹愣了下,没接话。

但从蒋禾这句话的语境里,她能推测出,除了她之外,蒋俞白也?一直没回家。

被蒋禾送回学校后,陶竹便一步也?没有踏出过学校门。

清晨的钟声?未响,她便已?经坐在教室里做卷子。

时间?紧迫,数不清多少次,她因为做题太?认真而忘记吃饭。

三模和高?考在五月和六月如期而至。

他们最后一次穿着校服,在隔壁四中的考点完成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考试。

十?号上午九点半,陶竹考完最后一门历史,拿着考生专用的笔袋从考场走出来?,在人来?人往的考场门口,看见了正在往里张望的裴嘉译。

少年穿了件清爽的白色短袖,站在郁郁葱葱植被中,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看见她的时候,停止了张望,神色亦不再有担心错过她的紧张。

曾经未果的事陶竹早已?坦然,她知?道裴嘉译也?看到她了,走过去主动打了个招呼:“你不是物化生吗?你们不应该昨天就已?经考完了,怎么今天还来??”

她的眼睛水亮亮的,一点都没有他的紧张,语气?里满是考完试的轻松,不像是装的。

可裴嘉译不想她这样,这样不公平。

他眼眸深沉,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哑着嗓子问?:“你觉得呢?”

陶竹笑容一顿,答不上来?他意有所指的问?题,往后退了半步。

裴嘉译自嘲地笑了下,拨动额前长长了的碎发:“我又吓到你了?”

该怎么回答呢?

陶竹轻轻地攥了攥握在背后的笔袋,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你觉得呢?”

她还开的出来?玩笑,少年心事如承担洪流的墙,早已?不堪重负,她的笑容轻易将铜墙铁壁割出裂缝,思念的泉水一涌而泻:“陶竹,我喜欢你,很喜欢,真的。”

每一个字,都深藏心底许久,在每一个深夜辗转反侧。

太?直白了,直白的不像是他这个谨慎内敛的理?科生会说出来?的话。

像是在考场上用脑过度,陶竹思维停滞,动作缓慢地揉了揉后脖颈,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或许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发了疯一样地想你,我怕影响到你学习,不敢跟你说。”裴嘉译的情绪像是豁开了一个封不住的扣子,克制的情绪无?法控制,越说越激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张不安,却又怕没机会再告诉她,而一口气?说完,“我也?曾经自欺欺人地想过,你拒绝我,会不会是因为不想影响高?考,会不会在高?考之后,一切就都好了。”

心底的某个想法,和裴嘉译不谋而合,陶竹心底的某个点,像被青草尖撩了下,却答不上来?他说的话。

绷着力?气?的双臂,因为陶竹的久久不回应而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裴嘉译垂下头,声?音模糊:“但现在看来?,我自作多情了。”

陶竹深吸了一口气?,给身后路过的考生让位置,耳边声?音交杂,与家长相拥喜极而泣的欢呼声?,后悔已?晚的哭声?,都没此?刻裴嘉译的叹息声?清晰。

裴嘉译还剩下最后一句话,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还是想试一试:“陶竹,我们全?家要移民澳洲了,只要你说你想让我留下来?,就一句话,我就不走了,跟你在国内一起上大学。”

陶竹双唇紧抿,不敢说话。这太?重了,她不敢背负另一个人的未来?。

夏日蝉鸣不知?疲倦地在叫嚣,可乐气?泡在湛蓝的天空下挥洒。

“陶竹,我能抱你一下吗?”得不到回应裴嘉译低着颈骨,像是哀求,“就一下。”

这一走,大概就是永别,从今往后隔着半个地球,纵使他日有缘再见,亦不是如今的你我,少年也?想为自己的青春,画个不那么圆满的句号。

时间?的齿轮轰隆隆地转动,天光流淌,逐渐炽热起来?的小巷口像是一部无?声?的青春纪录片,记录少年少女们不安的心事。

心动没有道理?,那些彼此?陪伴的春夏秋冬终将过去。

就这样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嘉译才?再次听到了陶竹细微的声?音。

她说:“算了吧,祝你此?去一路顺风,未来?招财进宝。”

你去和你的家人,看看我没见过的,国外的月亮吧。

头顶叽喳不停的雀鸟,总有一天,也?会向南飞去。

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事,不给任何希望,也?是一种善良。

陶竹狠了狠心,转过身,却猝不及防地看见停在绿树下,那辆熟悉的莱斯莱斯星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