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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几乎是下意识把林凤鸣拉到了身后,凝着脸色看向那人。

林凤鸣一顿,陡然想起来这似乎是燕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见到林安,在此之前,他对林安的印象一直都来源于各种人的口头。

当燕云看到那人时,不出林凤鸣的意料,他忍不住蹙起了眉——这和燕云,甚至可以说和大部分网友想象中的林安都不一样。

作为吸着弟弟血长大,为了将林凤鸣留在身边不择手段到敢去跳楼的人,他看起来并不偏执也不骄纵,反而异常温和,看到燕云后甚至得体地笑了一下,隔着防盗门道:“你好,你就是宁安的爱人吧?我是他哥哥,初次见面。”

这人身上的一切都让人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燕云眯了眯眼没接话,林凤鸣抬脚走到防盗门前,冷淡地看着林安滚着轮椅挣扎着来给他们开门。

破旧的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声响,配上坐在轮椅上那个只有半截的身影,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林安却并未表现出一丝狼狈,反而态度有礼道:“请进吧。”

房子小到没有玄关,只有一道狭窄的走廊,入门之后的手边就是厕所,在往里的右侧是厨房,而后就是逼狭的客厅和两个不大的卧室。

右边住的是任敏和林勇辉,左边住的是林安,曾经还住着林凤鸣,只有左边的卧室带阳台,之前家里唯一一台洗衣机就摆在那里,后来为了给林安治病,也卖掉了。

林凤鸣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熟悉的客厅,说是客厅,其实连沙发都没有。

燕云蹙眉看了一圈,抬手从旁边拎了一把快散架的椅子放到林凤鸣身后,又给自己拎了一把,拉着身旁人就坐了下去,态度自然的仿佛这是他家一样。

林安见状动作一顿,最终并未说什么。

燕云个子高,坐下后有些伸不开腿,林凤鸣见状一改之前钝刀子割肉的打算,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任敏已经放弃了林勇辉的遗产继承,只剩你了。”

林安态度温和道:“我听说爸爸留下了十万块钱,他欠了多少?”

林凤鸣:“二百万。”

“之前有人告诉过我,继承遗产就要相应地承担债务。”林安态度依旧平和,“二百万是我和妈妈这辈子都赚不来的数目,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想必那些追债人也拿我这个残废没办法。”

他一副债多不愁的老赖样,却表现得泰然自若:“所以,我不会签的。”

听到这个“有人”,燕云蓦然蹙了眉,林凤鸣仿佛早有预料:“你以为你不签就能拿到这笔钱吗?”

林安微笑:“爸爸是犯了错,但他总有出来的那天……”

林凤鸣冷笑:“他出不来了。”

林安蓦然一顿,而后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是林凤鸣的兄长一样教训道:“宁安,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就算他再有错,你也不能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认吧?”

他说话温温柔柔的,却听得燕云头疼,恨不得直接给他扔下去。

“他是你亲爹,不是我的。”林凤鸣却仿佛早就习惯了林安这幅不阴不阳的样子,语气依旧平淡,“与其关心他能活多久,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林安摇了摇头:“宁安,就算你不认,我们也是一家人。如果爸爸真的不幸去世了,你不会放着哥哥不管的。”

林凤鸣嗤笑一声,不屑到话都懒得接。

连燕云都被林安这幅自信的样子逗笑了,他的笑声在此刻格外明显,林安闻声看来,他摆了摆手笑道:“没想到我这大舅子还挺幽默,活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自信的人,厉害厉害。”

林安一顿,而后和和气气地笑道:“这不是我自信,而是事实。”

林凤鸣正想嘲讽他的自信,手机却突然响了,他低头看去,只见来电人是乐冬。

他顿了一下接起来道:“怎么了?”

乐冬的声音有些兴奋:“林勇辉背后那个人,我查到了。”

林安明显听到了一点端倪,脸色跟着微微变了几分。

林凤鸣见状抿了抿唇,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燕云,示意自己马上回来,而后转身走出了客厅:“你继续说,我在听。”

屋内瞬间只剩下了燕云和林安两个人,燕云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拿起手机点开了微博,全当林安是个空气。

林安泰然自若的表情霎时出现了一丝裂痕,而后他故作云淡风轻地率先开口:“你是十五岁那年才认识的宁安吧?”

燕云快被微博信息和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淹没了,此刻一心十八用,更是直接点开了林凤鸣的微博,看对方这些天都在编排他什么。

然而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最近七天他都在连续更新燕云的小视频,每次配的文还不一样,分别是:

“某人失忆七天,第一天留念。”

“第二天,医生说暂时没有恢复记忆的趋向。”

……

“第七天,又听话又傻的小狗要走开,还有点不舍。”

看到最后一条,燕云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林安却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在此你们相识之前,他已经照顾我十五年了。他这个人就是嘴硬,你应该也知道。”林安轻声道,“小时候他总是黏在我身后叫哥哥,让我抱他,后来发现我抱不了他就跟我生气,从此再没喊过我哥哥,但一直都很细心地照顾我……和眼下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只是在和家里置气罢了,唉,这孩子和你结婚这么久也没长大吗?”

燕云闻言终于收了手机,忍不住挑了挑眉,神情有些微妙,看起来好笑中带着荒谬:“你以为他不愿意叫你哥哥是在跟你置气?还以为他细心照顾你体现了他对你的感情?”

林安笃定又坦然地回道:“不然呢?”

“自欺欺人如果也算艺术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身处艺术殿堂了。”燕云收敛了笑意,眉眼间的嘲讽尽出,“他不愿意喊你,是因为他对着你这张脸作呕;他照顾你是因为他逃不了,不照顾就要挨打。”

“你们亲手把人逼到这步田地,然后又舔着脸说是他自愿的?”燕云掷地有声地嘲讽道,“贱不贱啊?”

林安活这么大被任敏和林勇辉保护得极好,几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

他虽然先天残疾,上学困难,却自学了不少书,自诩是个文化人,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你说的全部都是对宁安的主观臆断,你根本不了解他。还有,宁安怎么会找你这种粗鄙之人?”

“因为他喜欢我,还能因为什么。”燕云挑了挑眉,“我不了解他?哦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跳楼那天,你父母把短信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不过没等他看到,那条短袖就被我删了。”

林安的表情彻彻底底地变了,但很快他又松了口气道:“怪不得他当时没来医院,原来是你删的短信,这不更说明他——”

燕云慢条斯理地打断道:“不过他高考完当晚就知道了我删他短信的事,但他提都没提,甚至还故意装睡等我亲他,知道为什么吗?”

燕云满意地看到林安蓦然变了脸色,他勾了勾嘴角带着恶意道:“因为这是他默许的,对于他来说,你的命还没我的吻值钱。”

这些其实都是林凤鸣在综艺上说过的话,林安却闻所未闻。

他们家已经穷到为了他的病穷途末路,根本没有闲钱去开vip看什么综艺。

林安闻言蓦然咳嗽起来,他撑着轮椅去旁边的桌子上翻找着药,燕云好整以暇道:“大舅哥找什么呢?我替你找吧。”

他嘴上这么说,人却坐在椅子上动都不动。

林安咬着后槽牙不说话,翻到药后一口吞下,靠在轮椅上半天才缓过劲。

不过他刚缓过神,就又恢复了那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你听过马戏团那只小象的故事吗?”

燕云压根不接话,林安却叹息道:“被铁链从小拴住的小象,即使长大也不会尝试去挣脱那些绳索。宁安就像那只小象一样,他习惯了为我而生,被我命令,但他后天接受了不该接受的教育,所以才会被你这样稍有背景的人骗走。”

听到这里燕云终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却带着怜悯。

当时云英不过是个派出所所长,燕九州也只是个写剧本的,两个人一个月加起来八千块,对于林安来说这居然就算是“有背景”了?

这个失去双腿,活在方寸之地的男人,固执地品着十几年前的老黄历自我欺骗,居然还能把自己骗得津津有味。

“故事讲得不错。”燕云恨不得给他鼓鼓掌,“不过你似乎忘了你爷爷是怎么死的,也忘了你爸现在的处境。”

“而且你难道没发现吗?”林安却完全不接他的话,继续固执又自以为是地温声道,“因为从小受我的命令,他天生对占有欲强的人难以抵制,你以为他喜欢的只是你吗?他只是习惯在感情和生活中被强迫命令的感觉,就算换个人也是一样的,他只是在你们身上找寻我的投影罢了。”

林安故意装作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却俨然一副把燕云当成敌人的样子。

燕云听着听着却笑了:“不好意思,我因为一些事……才从医院出来,不大清楚你在说什么。”

林安脸色一顿,语气依旧温和:“你在用我父亲的事威胁我?”

“不不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下,我有点失忆,截至目前还没彻底想起来。”燕云若有所思道,“至于你说的那些控制、强迫什么的,我也听不太懂……你是在指我?还是在骂你自己?”

林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既然你无比笃定他会抛弃他的家人跟你走,那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在司法实践中,婚姻关系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审判结果。如果要按他的说法把我父亲判处无期徒刑,前提条件是你们不能有婚姻关系?”

燕云心下一顿,面上却摊了摊手道:“不好意思,宁宁没有通知你吗?我们目前是离婚状态,所以——不用担心你爹的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