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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回应她的,是凌光略显沉重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受到影响的人。”

只见那个逐渐走远的身影,浑身绒毛,背影佝偻,长长的手臂垂下来,从后面可以看到过分尖锐的黑色指甲。

明显已不成人形。

但他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不知是不是错觉,方雪晴甚至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几分雀跃。

“……”

缓缓收回目光,她稍稍放缓脚步,压低声音:“所以,那个活动通知,是连已经被困的死人都算在里面了吗?”

凌光显然也无法确定这事,默了几秒,方犹疑地点了点头。方雪晴眼神越发惊异:“所以那个拆迁办,到底是……诶,算了。”

她抿了抿唇,又道:“那你说,唐哥和老张他们……”

会不会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也同样拥有逃出来的可能?

回应她的,却是凌光越发凝重的沉默。过了会儿,才听他轻声道:“唐哥或许可以。”

他没有提老张,方雪晴也没有再问。

两人都清楚,老张和唐梦龙不一样。唐梦龙是作为被“捕获”的猎物离开的,还有保有意识的可能,然而老张,却是作为祭品被人类杀死的。

事实上,再仔细一想,其实哪怕是唐哥,也未必能收到——能逃出来的前提是还“存在”,然而他们组织的要求,却是在死亡后,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再“存在”。

毕竟,和怪谈有关的一切,只要“存在”,就是隐患,就是可以被怪谈利用的。只有彻彻底底的消失,才是对人类最有利的。

“……”

因为这个话题,二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重,之后的过程也一度沉默。直至被那工作人员引着,再次来到前台。

在距离前台还有几十步的时候,方雪晴就敏锐地感觉到这块区域和酒店的其他空间不一样,等到进入展示厅后,这种感觉,便愈发明显。

“……嗯,确实。”凌光听了她的话,亦认同地点头,“这里相对其他地方,要‘干净’很多,没有那么明显的压抑感。”

“我不是说这个。”方雪晴却道,“你没觉得这边声音也很多吗?很嘈杂,好像很多人在忙一样……”

话未说完,两人已经穿过展示厅。方雪晴顺势抬头往前一看,话语瞬间顿住。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前台这边的声音听着那么像“在忙”了。

可不就是在忙吗?

只见大厅内,不少工作人员正忙碌地穿梭来去,有的是魔方大厦的、有的是怪谈拆迁办的——神奇的是他们都带着怪谈拆迁办的牌子。不是忙着搬东西,就是忙着引导安置房客,因为前台那边暂时不能用,他们只能另搬桌椅,搞了个临时休息区外加服务台。

至于前台暂时不能用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边,已经完全被人占了。

那个自称是拆迁办实习生的顾铭,不知怎么就坐到了前台里面,此刻正低头伏案,忙得热火朝天。因为她的前面和侧面都放着女生的手包,恰好挡住手部的动作,因此方雪晴没法看得太清,只大概猜出她是在撰写什么。

以及看上去,好像很肝的样子。

顾铭的右边,是酒店原本的工作人员,正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时不时从旁边的打印机里扯下吐出的纸张,递给位于另一边的邱雨菲。而后者,面前正摆着好大堆纸,不知为何,分成了几叠,本人手上正拿着两张对比着看,耳朵上还架着支笔,动不动便拿下来,在纸上圈圈画画,或另行誊写。

还有就是那个当初差点被酒店送走的顾云舒……她也在。不过她的工作似乎比其他几人要轻松些。

这会儿她正站在顾铭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替她捏肩。

方雪晴:“……”

这是在干嘛?来怪谈区域团建加班的吗?

脑袋里的问号实在太多,有必要尽快进行确认。与旁边的凌光交换过眼神,方雪晴深吸口气,本着不论如何气势先行的原则,快步走了过去。

然而她人才刚靠近,便听顾铭头也不抬地出声:“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你先别问。”

“时间很急,来不及解释了,你们先上牌。”

说完就把两张半成品工牌扔了过来。

方雪晴:“……”

什么意思?什么态度?我们可是专业的,看上去像是会随便佩戴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的人吗——

“有问题?”顾铭抽空再次抬眼。

不慎对上眼神的方雪晴:“……”

“没事,那你先忙。”默了一下,却听方雪晴说道。说完伸手在两张工牌挑拣了一下,顺手拍掉了凌光伸来的手:

“这张头像有豆豆眼的我要。你拿另一个。”

凌光:“……”

迟疑地拿起顾铭给的工牌,他与方雪晴走到另一张桌前去填名字,填的时候却还在迟疑。

“我们真要戴这个?”

“戴啊,为什么不戴。”方雪晴却是振振有词,“既然给了,总有她的理由。情况不对再摘呗。”

“你确定?”凌光蹙眉,“可我们现在情况都还没搞清楚……”

“确实。”方雪晴往顾铭的方向看了眼,轻轻撇了撇嘴,“但至少现在,有两件事我们是能确定的。”

凌光:“?”

“第一,怪谈拆迁办也好、魔方大厦也好,虽然手段不明,但都没有对人类表现出恶意。”方雪晴小声道,“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仅把目前所有的活人房客都带出来,连已经被困的死人也捞……”

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他们是完全有理由对他们交付信任的。

“行吧。”凌光再次蹙眉,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那第二件事呢?”

“……”方雪晴却是深深看他一眼,面上带上了几分凝重。

“第二,就是现在,绝对不适合去找顾铭问东问西。”

凌光:“……?”

“……你见过打工人因为长久加班而实质化的怨气吗?”方雪晴神情继续凝重,“我见到了,从刚才顾铭的眼里。”

浓烈到仿佛黑火般的怨气,对视的瞬间几乎扑面而来。方雪晴毫不怀疑,如果眼睛会说话,顾铭的眼睛怕不是已经骂了几百句“老板去死”和“莫挨老子”。

“所以有些事,我们还是得告一段落后再去问吧。”

方雪晴心有余悸地说着,信手将拿到的工牌挂上。凌光思索片刻,终是也点了点头。

“也是……”他轻声说着,远远朝着仍在伏案的顾铭看了一眼,忽似想到什么,又微微皱起了眉。

“诶。”他拍拍方雪晴,“你觉得,她会不会也是有……那个?”

“哪个?规则……我去。”方雪晴话未说完,忽然又被凌光拍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拍了下嘴。顿了顿才迟疑道:“我觉得不像。”

凌光:“?”

“你想,我们组织里持有‘那个’的人,包括我在内,使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用一次,人至少得废一半。哪有这样,用个‘那个’跟加班一样的……”

方雪晴说着,再次摇头。刚巧旁边一个穿着红鞋的羊头女子路过,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等对方走开后才道:“反正我觉得不像。”

她本人也是持有规则书的。既然她都这么说,凌光别再没再多问。

他盯着手里的工牌看了会儿,还是先收了起来,转而走向其他的工作人员,一方面是想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另一方面,则依旧是想打探些情报。

方雪晴见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没多管,自顾自地观察起四周来;另一边,偷摸注视着这边的许冥,则是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顺手将另一张画完的工牌推出去,她默默闭眼。

起码这波是混过去了。

天知道她在看到安心园艺那两人过来的时候有多慌——毕竟有些事,她是真的还没来得及编。

当然,硬要圆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种时候,事情一堆一堆的,她是真没那个现编现卖的心思;好在不知为啥,方雪晴这回居然意外得好说话,只是搪塞了一下,居然真的没再追问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说话,她方才也不算说谎。

她现在确实是没什么解释的时间——要处理得东西太多了。

前台电脑能联系到的房客,远比她想象得多,这就导致她要修改的规则也更多。同时,为了尽可能扩充词库,临时工的工牌也必须不断产出,在此基础上,她还得同时研究手头的所有阅读记录和拿到手的所有规则,力求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同时完成修改……

好在后一份工作现在有邱雨菲帮忙,在许冥正式进行修改前,她会先帮着过一遍,提供一些修改思路……但总体的工作量还是很大。

更别提她的肩膀还在疼——而且因为她之前修改规则时,不慎选用了不合适的词,导致又付出了一次代价,现在两个肩膀都在疼。

无薪加班了属于是。

好消息是,她这个法子,至少目前看来还挺有用——截止目前,大部分活人房客都已经下来了,那些曾一度被困住的“房客”,也已经下来了五六个,正被工作人员组织着进行登记,看样子是会另行安置。

工牌发放得越来越多,对应的词库也在不断扩充,修改起规则来也越发得心应手。她不确定这手对拖延蝴蝶入侵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整个“活动”开始推进后,不仅是房客,连好些被困的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过来了。鲸脂人说,或许是因为一些文字的调整,也间接给了他们找到“密室”出口的契机。

前台这块区域,也一直保持着“干净”,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不光如此,随着归来的酒店员工越来越多,许冥注意到,他们中的不少还不知哪儿搞来了很多国际象棋形状的座钟,一个接一个地摆放在大厅的各个位置上——许冥看不见,但鲸脂人和邱雨菲都说,随着那些钟的落下,整个大厅,似乎也越来越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