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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激动的情绪令时盏双腿发软,她扶着门沿冷笑:“救命之恩?”她重复着这个词语,如闻笑诞,“什么救命之恩?”

时亨扬了音调:“你十三岁时差点被一只大型獒犬活活咬死,要不是我的尖叫声引来邻居,你怎么会只有腿上受伤阿?没有我,也没有今天因为两个臭钱瞎鸡/巴显摆的你。”

腿上的疤传来痛感。

明明那一块肌肤没有知觉的,却在听这话时,还是体味到几分痛感。

陈嘉树端着半罐儿啤酒跑到门口,问正沉默注视一切的闻靳深:“什么事阿,这么吵。”然后,陈嘉树就看见了站在隔壁的时盏。

“诶诶诶——”陈嘉树一时语塞,“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

时亨冲两人摆摆手:“你们进去吧,没啥好看的,这是我亲妹子,正在说家事儿。”

陈嘉树觑一眼时盏苍白脸色,说:“什么家事阿,把人搞这样?”

“关你什么事阿,你谁阿?”时亨那张油光腻亮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本来要钱不顺利就够他恼火的,他可不想分功夫应付好事的邻居。

陈嘉树很久没被人这么冲过,直接几步跨到时盏身前挡着,“我是她主治医生,怎么,不该管阿?”

时亨问:“她要死了?”

陈嘉树:“你才要死了,我是她精神科医生。”

陈嘉树直接在心里骂了句傻逼。

有人施以援手,这一点分明是好的,却在此刻将时盏衬得愈发狼狈可怜。她微微发着颤,寒意自脚底窜起,在心里告诉自己,你看,连只有一面之缘的陈嘉树都愿意替她说上两句,可他偏偏扮演着一个绝对称职的旁观者角色。

难怪他说别迷恋他,否则会受伤。这般冷漠,连她也要自愧不如。

“精神科医生?”时亨扁扁嘴,啧两声,“那不就是和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阿!精神还能生病阿,要我看纯粹就是一天到晚想得太多,有钱人就是矫情,动不动就是就搞精神出现问题这一套。有闲钱去看什么精神科医生,还不如拿给我俩。”

陈嘉树:“......”

他没忍住,直接骂了出来,“你是个傻逼吧?”

时亨撸了撸袖子,嚷道:“你他妈骂谁傻逼!”

陈嘉树也上了头,逼上前一步,指着时亨的脸上怼:“我骂你傻逼,怎么你这是要动手阿?你动一个试试看阿?”

时通急忙拉住时亨,低低劝道:“大哥......能住这里的人一看就很有钱,咱们惹不起,快点要钱吧,要完钱我们就走,别和他们废话。”

时亨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恨恨然看陈嘉树一眼后,越过他对时盏说:“赶紧,一人十万,多的也不要你的,别给脸不要脸。”

时盏的手缓缓从门沿滑下。

她举步向前,越过陈嘉树,停在两人面前,双目如利刃般锁住时亨的脸。

“时亨,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可你真是一点儿脸也不要,什么叫做你对我有救命之恩?那只獒犬被我活活捅死,你尖叫不过是被满地的鲜血吓到,所以引来邻居,你跟我装什么好人?难道你敢说你不知道那只獒犬是席月皎她故意支走所有人后,放在屋里只等我回家吗?”

那只獒犬是黑色的,体型硕大,牙齿锋利。

没人想象她如何逃生。

席月皎直言过,她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她也不懂,为什么妈妈为什么如此恨她,恨到付诸于行动要她死,要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那是一段她始终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时亨不认同她的话,辩驳道:“后来我也跟着邻居送你到医院了阿。你不能一点儿情谊不讲吧,十万块又不多,你给我们,我们也就不闹了。”

“做梦。”时盏冷笑。“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就请人二十四小时守在门口,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你确实该请人守着你。”时亨气急了,话也说得十分难听,“毕竟你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被人保护是什么滋味,所以养成如今这幅凶悍性格!”

时通再次拉住欲要暴走的时亨,“算了算了!大哥,今天我们先走吧!”

......

两人离开。

楼道里呈出墓地般的静。

时盏在回味那话,觉得说得没错,她确实没尝过被保护的滋味,凡事靠自己一身尖刺,如今想来,何尝又不是一种可悲呢。

她的存在就是种可悲。

陈嘉树晃着半罐儿啤酒,噗噜的响儿里,他笑着对她说:“过来坐坐嘛,正好点了烧烤,还有啤酒,要是你喝不惯啤酒的话,靳深那儿还有各种洋酒和红酒。”

熟极而流的口吻,就像是在邀请人进自己家一样。

公寓主人从始至终沉默,维持着他一成不变的高高在上。他的身影融进她眼角余光里,模糊成一团看不清的暗色。

“不用了。”

陈嘉树厚着脸皮,拦着她,“哎呀,过来坐,来来来。”

陈嘉树索性一巴掌拍上她的公寓门,从她的身后推着她往前。对于这种触碰,时盏感到强烈的不适感,她脊背一麻,脚下提速脱离开陈嘉树的手,却不慎撞到闻靳深身上。

他手里拎着烧烤袋,单手扶她一把,视线深沉,却依旧一言不发。

她厌恶他的沉默。

已经被陈嘉树推到这里,再掉头回去难免就显得有些矫情。时盏没看男人,径直进屋,到沙发一侧上坐下,陈嘉树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发现新大陆似的,“时大作家,你真喜欢靳深阿?喜欢到直接买下他隔壁的公寓,准备来一手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好像不起作用。

时盏皮笑肉不笑,应一句:“是阿,昨晚刚表白,被拒绝了。”

陈嘉树:“......”

他沉默两秒,还是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睡到了没阿?”

闻靳深后脚已至身前,眼风轻飘飘地落过来,不咸不淡三个字:“陈嘉树。”

陈嘉树浑身一紧,“行行行,我不问。”

陈嘉树掏出手机,翻出江鹤钦的一张照片,递到时盏眼皮子底下,“来,你看看我这个兄弟,也非常帅!他比闻靳深好搞多了,你瞧瞧能不能看上,能的话我把微信推给你,正好他最近马上回国了。”

照片上的人男生女相,妖孽得很,脸又瘦又小却又没有羸弱感。时盏不吝夸奖:“是,是还挺好看。”至少符合现在许多年轻女孩的审美。

陈嘉树乐呵道:“是不错吧?”

他的动作快,已经点开微信,“来,我推给你。”

“陈嘉树。”

男人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参着几丝难以察觉的寒,生生截断话头。

陈嘉树:“?”

他不解,盯着沙发上面无表情的闻靳深,“你一直喊我做什么阿?你又不喜欢别人,昨儿给别人拒绝了,还不准我给人拉红线阿?”

闻靳深淡淡地回:“她刚刚才吵了架,哪有心情听你说那些男女事儿,而且——”

时盏打断他,清清冷冷两个字:“我有。”

陈嘉树有了底气,说:“你看你看,人家时作家有兴趣。”

“不过——”时盏顿了顿,目光落在对面男人的眼里,“我只对闻院长有兴趣,我非他不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拿来滥竽充数。”

闻靳深:“......”

陈嘉树:“......”

尴尬数秒后,陈嘉树悻悻然道:“真不行就算了吧,他真不好搞,我见过他拒绝的女人能排上好几里路。

时盏展出微笑,“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陈嘉树:“......”

好家伙,只能说句好家伙。

当事人闻靳深没有接话,不动声色地单手起开一罐啤酒,垂眸浅饮,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越是沉默的人,越难琢磨,尤其他这样的,谁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他不说,你就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