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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个人最为精明,起源石必定放在自己最放心的地方。”忝禾道:“她被那个定江侯迷得神魂颠倒,你瞧着看,即便跟定江侯成婚的是这个次身,她的主身也必定会进皇城,到时候我们再派人去琼州帘洞去找,起源之石十有八、九就藏在里面。”

“至于紫芃这具分身。”人面蛇神的魔物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道:“我这魔气这么浓郁,现在皇城中全是那些不知所谓的诛魔师,她从这走出去,都不需要一刻钟,便会被他们攻击。”

“嘿,虽然那些东西够缺德。”忝禾舔了下唇,道:“但制作出来的各种驱魔药,伤魔箭,镇魔阵,都还挺难缠,正主不出面的情况下,真够一道次身喝一壶的。”

他想想那个画面,心情又好了起来:“被骗了也好,魔族只需要一位魔主,至于紫芃,谈情说爱的适合她,她也自得其乐。”

那个下属眸光深邃,他站在忝禾身后,冷冷地想,不愧是只有百岁见识的种族,三言两语几句话,便将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确实如忝禾所说,薛妤现在走在一道岔口中,面色凝重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她遇到了一个难题。

那样浓郁的魔气,不管她捏除尘术,还是用什么隐匿的法宝,那股气息都清除不掉。

薛妤第三次使出除尘术,发现丁点效果没有之后,便彻底停下了动作。

她意识到,不是除尘术没用,而是她现在的身份,在远古这条错综复杂的故事线里,发生了这么一出事。

如果她所料不错,接下来,可能有人会循着这股魔气找来。

薛妤视线从长长的巷中延伸出去,来时她留意了路,翻过一座墙,墙的另一边往西,拐一段路进去,便能看到陆府的影子。

不远。

在她走出第十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风之声,“咻”的一声,薛妤早等着这一出,当即侧身,连着在空中翻了几圈,衣影卷成一片片,将那道疾如迅风的利箭避开。

三四位道骨仙风的老者联手而至,身后还跟着个少年,方才就是他抿唇射出了这一箭。

为首的那个目如闪电,厉声道:“你与魔物有勾结?”

薛妤极为不喜这种不分好坏随意出手要打要杀的人,她皱了下眉,道:“皇城之内,天子脚下,随意出手伤人?”

“天子庇佑的是心怀善念的臣民,不是你们这种出世百年,作乱百年的异族。”说话的是那名少年,他搭弓,上箭,瞄准,一气呵成,几乎是蛮横而不讲道理的,第二箭第三箭紧接而来。

“人皇承天命,即便是魔族,也该行包容,引导,教驯之职。”

“放肆!”老者一声断喝,道:“无稽之谈。”

薛妤徒手接下几箭,那些箭矢才到她手中,便成了裂纹般的冰色,很快化为碎屑。见状,为首的几名老者神色凝重起来,再不袖手旁观,而是齐齐出手,将薛妤围困在正中央。

那几个老者出手狠辣,少年更是如此,薛妤在几人中应对,先是游刃有余,直到几人联手布置了个手势繁复的结界,好似专门针对魔族一样,薛妤的身形有些微凝滞。

就这一凝滞的时间,老者朝少年大喝:“就趁现在!”

少年眯着眼,瞄准薛妤,手中箭矢脱弓而出。

像所有的巧合都是为这一箭做准备一样,在薛妤放大的瞳仁中,那一箭闪着寒光,正对眉尖而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轻声吐字:“冰凝。”

成千上万根雪丝凭空而出,以霸道的绞杀姿势涉身四周,那根箭矢如陷泥浆,速度明显缓慢下来。但最后,却避开要害,擦着薛妤的左手手侧而过,溅起一缕鲜艳的血色。

雪丝像漫天大雪般以一种温柔的姿势将那几大一小淹没。

薛妤冷眼旁观,在转身出巷子的时候,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道擦伤,想,所以在远古时,那个名为紫芃的魔女在临近婚期时,不知用什么办法分出一道次身,潜入镇魔司,成为八人中的一位,而后被忝禾发现,两人见面,不欢而散,出来后受几名除魔师围困,中了一箭。

故事情节在自己推动,与其说他们作为任务者,不如说是看得更为直观明晰的旁观者。

照现在这种走向来说,下面便只有三件事,一是十五天后定江侯与魔女紫芃大婚,二是那两道被锁的信封,再有三,便是关于任务中那唯一一个提示,“魅”应当会顺势而出。

薛妤想了一路,在踏进陆府前,伸手将手臂上被擦破的那片衣料拂了拂,将血腥味强行锁住,而后跨过门槛。

才一进去,便听到九凤和沈惊时一唱一和唱双簧似的审人。

管家眼神涣散,神志不清,明天中了某种术法,还未清醒过来。

“所以这宅子是专为除魔司设置,除魔司奉皇命办事,主事有七人,一个半月前又加了位女除魔师进来,对不对?”沈惊时逼近管家,问。

因为术法原因,管家一说话便想吐,他难受地“呕”了几下,嘴里全是苦水,唇色苍白,喃喃道:“是,是。”

九凤操着张纸,龙飞凤舞地记录下这些消息。

善殊看沈惊时一会这一会那,时不时还凑上去跟九凤嘀咕两句,不由拍了拍手里的两本书,道:“沈惊时,你老实点,别晃,晃得我头晕。”

“我也晕。”九凤头也不抬地接:“沈惊时有时候跟那个什么,薛妤身边那个叫朝年的小少年一样,话多得,我脑袋都嗡嗡地响。”

写着写着,她停了笔,扬声对站在一边的陆秦道:“劳烦昆仑少掌门去磨个墨,我这都干了。”

一上午被使唤至少十次的陆秦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去拿了。

许是本来就熟悉,就目前来看,不可一世的九凤族大小姐跟圣地传人小团体相处得良好,丝毫没有孤僻,不合群的现象,反而如鱼得水,融洽自在。

“回来了?”善殊最先发现薛妤,她问:“发现了什么?没受伤吧?”

薛妤摇头,略过受了小擦伤这一点,将一天遇见的事详细说了遍,末了,道:“这条任务线在自行发展,我们无法干预,也影响不了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其他人若有所思,沈惊时负责审人,便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查到的消息说了:“这座府名为陆府,是陆秦的府邸,由朝廷拨款建成,东西南北边都布置了环环相扣的隐匿阵法,除魔司几位大人研究除魔招数时闹出的动静多半不会被外界所见,所以十分隐秘安全。”

“除魔司呢,由圣上亲设,现在那些修仙者除魔时用的匕首,箭矢,毒液,都出自除魔司之手,在民间风头无二。”

“除却作为定江侯的溯侑,我们其余七人都在除魔司任职,头上有官衔。”

他说完,音灵将手中看了半晌的泛黄书籍放下,摇了下手中的铃铛,道:“我赞成薛妤说的。”

迎着众人的视线,她徐徐道:“我总觉得,我们在这个地方不会耗得太久,这个任务也不会很难。”

薛妤与善殊对视两眼。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他们或许不当回事,可音灵她,运气好,直觉准,每回还没开始抽任务,就能说出“我觉得这次任务又是三星”这样的话。

一抽,果真是三星。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九凤如释重负地提了提眼角,道:“虽然你们这样说让我很安心,可这不是个五星任务吗?”

“之后看看再说。”见讨论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薛妤视线在院内扫了一圈,如是道。

“不在我后面。”九凤迎着她的目光侧了半边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嘴角一撇,诺的指了指小竹楼,道:“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整理呢。”

薛妤沉默了下,半晌,她摁了下有些晕眩的鬓角处,低声道:“我上去看看。”

上楼,溯侑果真忙着,只见书架搬空的位置用白色的砂画成了个玄奥的阵法,他手中捏着根竹枝,凝眉细看,薛妤也跟着看了半晌,开口提醒:“是束缚囚困之阵。”

溯侑倏地抬眼,他仔仔细细将薛妤看了一遍,问:“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一切可都顺利?”

薛妤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竹枝完成了最后几笔,才缓着声音将之前跟九凤等人说过的经历又重复了遍。

两人离得近,她低头的一刹,溯侑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腥甜之气,转瞬即逝。

像极了血液的气色。

夜里,劳累了两天两夜的人决定自个找个房,打坐的打坐,休养的休养。

薛妤一进门便甩了个结界出来,她坐在案桌前的躺椅上,卷起左边的衣袖,只见小臂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擦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成一大片,血肉溃烂成黑色的一片,像是被烤焦的某种木炭。

一阵阵晕人的热意上涌。

按照身份,她现在是魔女的一道次身,而那箭,专门克魔。

万物相生相克,托这个身份原主的福,难受是肯定会有点。

薛妤闭着眼往椅背上靠了靠,想了想后,从灵戒中翻出一个铜盆,一把匕首,冷静地将刀刃放在灯上烤热。匕首在她指尖翻了个漂亮的弧度,而后沿着那块腐肉的位置一路朝下,利落而干脆地划了个圈出来。

她动作熟练,眼也没眨,只在最后血流如注的一刹那忍不住皱了下眉。

结界随之有一瞬短暂的波动。

薛妤为自己缠上一层白布,而后松下袖口,用另一只手肘撑着下颌,在灯下颤颤地动着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