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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和薛妤这个“次身”完全不一样,相反,她是极温婉清秀的长相,眼睛不大,弯起来只剩一条缝,脸很小,只有巴掌大,脸色苍白。

许是为了配合此刻喜庆的场合,又许是真心要嫁给心仪的男子,魔女也穿了身缀满玉珠流苏的正红长裙。此刻,血液从身体中争先恐后涌出来,而后毫不违和地融入深色的衣料中,洇出一团团水渍,像烟花般盛放炸开。

她跌坐在阵中心,看着四下交织的光线时,神色茫然至极,良久,她用手慢慢捂住眼睛,一行清澈的泪迹顺着脸颊蜿蜒下来,堪堪悬在下巴上,欲落不落地挂着,我见犹怜。

美人含泪楚楚可怜,可此情此景,从那具纤细瘦小的身躯中迸发而出的,却是一种不解到极致,无助到极致的悲怆。

“我们发现她时,她就正奔着这边而来,脸上神情十分奇怪,我看不大像是纯粹的欢喜。”季庭溇抚着下巴看着这一幕,皱眉开口道:“倒像是来求救的。”

“求救?”薛妤抬眼看沉沉欲裂的天穹,自从魔女被束缚后,天地间的温度似乎眨眼间热了起来,她将这两个字念了遍,道:“向谁求救?定江侯?”

“我看多半只有这种可能。”音灵接过善殊手中的团扇摇了摇,也没觉得有所好转,她纳闷地打量四周,道:“不过她既然分出一个次身来,证明心里也不相信这门亲事,那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让她这一族之长都解决不了,到最后只能病急乱投医,求助到一个并无实权的侯爷身上?”

“先看看。”薛妤走近魔女,仔细观察后眼睑微抬,道:“夺魂阵发挥作用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后不久,魔女眼珠渐渐停止了转动,透露出一种僵硬的宛若提线木偶的懵懂之色,从她身上分出八道晶莹的光束。在某一刻,这些光束似是汲取完了某种力量,如流星一样径直奔向薛妤等人的眉心。

这光来得突然,且不容人拒绝,在八人放大的瞳孔中,它们沉入眉眼,而后“刷”的一下,似乎给眼前这片天地换了种颜色,换了个背景。

尘封的远古之事,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在这一刻,纤毫毕现地展露在他们的眼前。

那是过往的事,经过扶桑树的各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薛妤并没有融入魔女次身这一身份上去,反之,她似乎成了一名真正的除魔师。

远古时,人皇一统天下,四海臣服。

魔族出世七百余年,除魔司存在四百年,朝廷建立除魔司,允他们出手诛魔,到了后期,除魔司权利之盛,令朝中官员侧目,叫寻常百姓既敬畏,又害怕。

权利握在手上久了,忘记初心似乎成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除魔司是这样,人皇也是这样。

处死的魔多了,到了后来,早已麻木,不论好坏,但凡犯到除魔司手上去的,抽皮断筋都成了最好的结局。

他们是真的在除魔。他们想将这个横空出世,看似充满了不详的种族从这个世间彻底的,完全的屠戮一空——以最决绝残忍的方式。

可魔族呢,他们不懂,什么都不懂。

对他们而言,这个世界是崭新的,需要不断摸索的,他们不懂敬畏是何物,不懂什么叫低调,一切都凭借着本能行事。

因为无人管束,再加上生来便有伤害到普通人的能力,他们嚣张一时,爱将人吓得屁滚尿流而后哈哈大笑,天生享受恶作剧的刺激和快、感,这令他们在最鼎盛时引发众怒,成为各族各家,乃至金銮殿上那位人皇的眼中钉。

魔女紫芃便是在这个时候出世的。

她走过许多山,淌过千条水,即便没有前人的经验,也能从百姓们口耳相传的谈论中敏锐的感知到一些不同。不受欢迎和排斥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别的种族对魔族的态度了,一种仇怨在朝廷的蓄意渲染与夸大中延续下来,像一团火上淋上了热油。

魔族需要约束,她来约束,可人族无人管。

人皇放任除魔司势力水涨船高,隔靴搔痒的诛杀已经让他们觉得厌烦,这样的心态之下,几乎是顺理成章,毫不意外的,除魔司内爆发出了一种空前的想法。

为何不能一劳永逸,为何不能将所有的罪恶扼杀在摇篮之中。

从除魔司三人联名上奏将整个计划禀告人皇,那张奏折便在人皇手中翻来覆去地转了十多年,直到忝禾那边再一次出了差错,误杀了一队朝廷官兵。

人皇震怒,矛盾无法调和。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皇终于点头,应允了魔女和定江侯的婚事。

紫芃与定江侯相识于十数年前,定江侯彬彬有礼,温和清隽,对人对事,总有独特的,和他人不一致的见解,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这似乎是一位良人,特别是在她袒露自己真实身份后,他仍是笑着提出了成亲的建议。

那一天,紫芃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能和心生好感的人长相厮守,更因为她觉得自己为魔族找到了一条稳妥的路。

人族有姻亲裙带的说法,愿意成亲,便是愿意包容,亲近的意思。

有她在皇城坐镇,从今以后,所有魔族不敢妄动,长此以往,人们迟早会对他们有所改观,魔族也将像世间其他种族一样融入这片天地。

可这美好的祈愿是假的,魔族的未来是假的,就连一直以来表现得包容,和煦,如春风般的少年王侯也是假的。

就在她启程赶往皇城时,定江侯与自己次身成亲的那一天,琼州传来消息,人族蓄意而起,趁琼州无主,以苍龙为首血洗了琼州,拿到了供于祭台之上的半块起源之石。

与此同时,另一个噩耗也接踵而至。忝禾被人暗算,主次身齐齐现身,被诸族高手围困,最终死在了皇城之中。

他身上,有魔族另一块起源之石。

那一刻,紫芃知道了人皇的打算,这哪里是有意包容,接纳,这根本是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四月春风中,她举目四望,无助到了极点,最后只能夜赴定江侯府,哪怕此时已经明白所谓的联姻,成亲,全是圈套,可她别无他法,只能来这里为魔族求一线生机。

她想说,魔族愿意隐居,愿意献出一切,从今以后再不犯事,求人皇网开一面。

什么也不求,只求能给一条生路。

可等来的,是天罗地网,是早早就布置好的夺魂阵。

那位画一样的贵公子,穿着红衣从门里走出来,高高在上,眉宇间是一种难以说清的复杂之色,他说:“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紫芃,你不该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他就以那种既怜悯,又无情的姿态说:“你与我见的魔族并不一样,我无意取你性命,你走,从这府里出去,有多远便跑多远,从今以后,再别回来。”

不一样,是她也跟人一样,有柔软的瞬间,有能被轻易触动的心肠,更不会去主动出手伤害什么。

紫芃却来不及为这十几年的蓄意陷害质问半句,她淋着雨,妆发狼狈,含着泪声嘶力竭道:“你才见过多少魔族,你怎知他们之中就没有如我一样,如你一样的,你凭什么!”

说到最后,她无力极了。

人皇凭什么,定江侯凭什么能定一族的死罪,扼杀所有的生机,否定他们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所有意义。

可在即将取得的巨大胜利面前,没有人能听得进她的话语。

整座皇城都在无声狂欢。

定江侯府的夺魂阵本意是要搜出魔族起源之石的下落,既然起源之石已经落到了人皇手中,那这个阵法就没了意义。紫芃最终从定江侯府爬了起来,她踉踉跄跄出门,可在既定的大局面前,一人之力,犹如螳臂当车,根本毫无作用。

最终,人皇高起祭台,在苍天的见证下,将两块起源之石碎为齑粉,他以一种高位者不容置喙的口吻宣布:从今以后,这世间再无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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