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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内力全失,以至于完全压制不住体内剧痛的晏行之,用力捏着一侧的床沿,用力之大,甚至连手指都深深地扣了进去,面上、身上血肉蠕动不停,肋骨好像在这一刻完全化作了血水。

但因为知道棠宁没睡,他依旧用着平静平稳的声音,故作轻松道,“三九之期将至,宁宁,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说完他不待棠宁作答,就继续声音中带着笑意地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必定会立刻离开仰月山庄,离我离得远远的,以后……以后说不定都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恨我怨我,我从不敢祈求你的原谅,更不会阻拦你的离去,待明日天一亮,我便是写一份和离书予你,然后送你下山,希望……”

“以后没有我陪在你的身边,你也能过得开心恣意快乐,若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若是……”

“宁宁……”

才这样在黑暗中轻唤了她一声,下一秒棠宁就听到晏行之的声音再一次低低地响了起来。

“不要忘了我……”

他说。

说完,可能因为实在忍受不了体内的剧痛,晏行之控制不住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来。

真是好一个欲言又止,以退为进,能屈能伸,故作姿态的苦肉计!

就晏行之这一套又一套,换成一般的小姑娘,甚至是重生过来的原主可能都吃不住,可惜了。

按照那些晏行之根本没阻拦她知晓的江湖传言,明日,也就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时,六大势力将会齐上云雾山,前来向晏行之问个清楚明白,偏偏这时候的他又武功全失,叶枭还不见踪影。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阴谋?

当然,不是别人算计晏行之的阴谋,相反,更像是晏行之的一个请君入瓮之计。

请的那个人,让她想想,这世上能让晏行之这边耗费心思,设计陷害,被他恨入骨子里的,除了那位失踪之后到现在都没被人找到的原寂月教主晏无涯,还能有谁。

而且,就连六大势力恐怕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所谓的江湖传言传得这般如火如荼,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说不准晏行之也在里头掺和了一手,一方面为了算计,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方便他卖惨,不然为什么要让棠宁意外知晓这些流言蜚语。

他的意思就是,你看我都这么惨了,我还在一心一意为你考虑,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如果我死了,那就是我的遗言,你要是这么一走,以后说不定都再也见不到我了,你舍得吗?

好一个狗比!

好感度越高人就越狗!

为了攻陷棠宁的心现在已经快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棠宁甚至都有些怀疑,他已经完全算计好了,明日受一些瞧着严重的伤势,再对她来个真情流露,然后说不准就能彻底留下她了。

对此,如果棠宁自己来说,她舍得,实在太舍得了,晏行之是生是死与她何干。但她现在是在攻略他,且她的生命到明日卯时正刻,也就是晚上六点整,便会戛然而止。

她能走吗?

不能。

想到这儿的棠宁即便是一片黑暗当中,也露出了压抑克制的表情来,随后声音故作冰冷地响了起来,“我之前在山庄内培育的一株草药,明日子时便会彻底成熟,只要一挪动,就会影响它的药效,所以我会等它完全成熟之后,后日带着它一并下山。”

言下之意,明日我不会走。

听到这儿,晏行之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黑暗中棠宁只有大概轮廓的侧脸,心头就像是浸在一汪春水里头,酸酸涨涨的。

他知道,向来知道,她的心是最软的。

所以才总是会被他一算计就算计个准儿。

宁宁……

晏行之动了动唇,无声地唤了她一声。

所以,他才这般想紧抓着她,这一生一世都不愿松开。

第二日,还未至晌午,大批大批的所谓江湖正道就已经来到了仰月山庄里头,与气势汹汹的来人不同,晏行之这边除了一帮又聋又哑的仆人,便只剩下,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棠宁。

在这帮人毫不留情地踹开大门时,晏行之正端坐在院子里,刚刚沏好一壶雨前龙井,才将第一杯茶递到棠宁的面前,下一秒茶杯里晶莹剔透的茶汤就跟着晃了晃,两人一并抬起头来。

刚好与那些不断闯进来的六大势力人士对视到了一起。

一看到棠宁,空山派这边,方云扬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而这一头的霍青青看到棠宁,下意识地便朝不远处的方云扬看去,看到他到现在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棠宁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直接用力咬了咬下唇,看向棠宁的眼神愈发怨怒了起来。

这一头,看到这帮明显来者不善的六大势力,晏行之竟然还有兴趣微笑寒暄,“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诸位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别的门派还想看看形势,问问清楚,可失了掌门现今只有小辈当家的姑射派却根本顾不上其他,当即就率先一步走出,气愤难当道,“晏行之,都到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跟我们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闻言,晏行之抬眸看了他一眼,“哦?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否请阁下与我解释一二?”

“我们抓回来的魔教妖人们一个个全都已经承认了,你还装?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晏行之,分明就是寂月教主的徒弟兼义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埋伏在我们正道势力当中,给魔教传递各种消息。鬼啸崖一战,更是将我们所有的部署全都透露给了魔教中人,才使得我们武林正派元气大伤,我师父也因此命丧鬼啸崖,晏行之,这罄竹难书的罪行你是认是不认!”

越说越悲愤的青衣男子,最后竟直接拔剑指向不远处的晏行之。

听到这样的诘问,晏行之先是轻笑了声,随后缓缓开口道,“我,确实是寂月教主晏无涯的徒弟兼义子……”

几乎不敢相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晏行之竟真的承认了的六大势力,有几个脾气激进的,也跟着一并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来。

“不过……”

只是还不待他们动手,晏行之再次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不过我并不是寂月教主埋伏在正道势力中的细作,恰恰相反,我正是为了铲除魔教,才特意成为了魔教教主晏无涯的义子,也成为我们正道势力嵌入魔教当中的一枚钉子。如今,你们也看到了,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我差不多已经灭了魔教九成的势力。”

“你还敢狡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们安插在魔教中的一枚钉子,我看你从来都是存心不良!”

姑射派的青衣男子势要将晏行之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难道鬼啸崖一战还不够证明吗?七大派虽然有损耗,可魔教那边却更加损失惨重,之后我更是倾尽全力地围剿了魔教的残余势力,并逼得晏老狗至今不敢露面。这些都是证据。”

晏行之不紧不慢道。

“这些算什么证据?这些不过只是证明了你晏行之的狼子野心,意图称霸中原武林,成为第二个专横跋扈的晏无涯罢了!”

闻言,晏行之顿时轻挑了挑眉,随后紧盯着那青衣男子,缓缓收敛起嘴角的笑容,“如果这些都无法证明,那么……”

“我正是当年被寂月教屠杀了上上下下七十二口的名剑山庄庄主叶鹰之子——叶誉,这个身份,足够证明我入魔教,从来为的都是报仇雪恨,而非其他原因了吗?”

此时的晏行之,脸上早已没了一点笑意,目光深沉沉的。

“什么!”

一听到晏行之的自报家门,再加上其他五个势力的掌门俱都不可置信地朝晏行之看了过来,其中又以迦叶老人的目光最为错愕。

“如果你们不信,或许可以问一问空山派的这位方云扬方师兄,毕竟当年,名剑山庄的破灭也同样在他的亲眼见证下,他甚至还在山庄里头与我同住了半月左右,他应该最清楚了。”

晏行之带着笑意地看向人群当中的方云扬。

闻言,方云扬的脸色顿时一白,“我……”

随后,他深吸了口气,便与晏行之对视到了一起,“我确实可以证明,晏行之就是当年名剑山庄庄主叶鹰之子,叶誉。”

听完他的话,晏行之嘴角的笑痕越发的深了。

“所以,从始至终,进入魔教,成为晏无涯的义子和徒弟,我都只是伺机在为当年的名剑山庄报仇罢了。至于鬼啸崖一战,我认为,只要我们想要狠挫魔教,必要的伤亡是缺少不了的,对于姑射派掌门身亡一事,我也感到万分痛心,可即便不是这一次鬼啸崖,那也会是下一次的虎啸崖、龙啸崖。而在那些死战中,不是姑射掌门身亡,就会是空山掌门,食神庄主,甚至是我晏行之,伤亡总是无可避免的。”

晏行之这样说完后,对面的六大势力有绝大一部分竟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棠宁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已经被晏行之给忽悠瘸了,恐怕连最开始的过来的目的都已经被遗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无意外,今天这一场来势汹汹的逼宫,恐怕就要这么不了了之了。

棠宁才刚想到这里,下一秒便立刻听到一阵如同狮吼一般的笑声在她的耳边骤然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瞬间出现在了晏行之面前,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掌便拍在了晏行之的胸口,原先还谈笑风生的白衣男人便立刻倒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