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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语儿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悄无声息立在她与重伤的柳随风身侧,一袭黑衣的男子不是裴衍之还能是谁。

只见他向来扎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时早已散落开来,右手不住有鲜血往下落着,脸颊之上,不晓得溅了谁的血,仍未干涸,唇缝里也渗着血,衬得他本就苍白的唇愈发的白了。眉心那看着悲天悯人的朱砂痣却红得近似妖异,与朱砂痣一般红的还有男子原先漆黑如墨的眸子……

乍一对上那惑人的红,便叫薛语儿的心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分明……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薛语儿不无恐惧地想着。

怀中的柳随风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可入了魔的裴衍之瞧着却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正一步一步地往他们这边靠近。

“乔桥!”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薛语儿忽的大喊了声乔桥的名字。

便是这一声,叫裴衍之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也让乔桥迅速回过神来。

紧接着,她就听见薛语儿转头红着眼眶跟她喊道,“你还在执迷不悟吗?裴衍之的真面目你还没看清吗?你看看今天因为他死了多少人,你还不清醒吗?乔姑娘,走火入魔的大魔头能有什么理智可言吗?你今天在一旁坐视他人的死亡,焉知下一个死在这六亲不认的魔头手下的人,不是你……呃!”

薛语儿剩下的话还未说完,脖颈就立刻被一只沾满了鲜血的大手直接扼住,整个人就这么被手的主人悬空提了起来。

“语儿……”

柳随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可惜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法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薛语儿的脸就已经涨得跟猪肝一般红,想来不消片刻,她就能香消玉殒了去。

见状,乔桥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头顶的天空,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此时竟有些阴沉起来。

谁知道在这样的小说世界里杀了男女主,裴衍之会遭到什么样的天谴,根本不敢拿裴衍之性命打赌的乔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

“放开薛姑娘!”

叶钦云。

只可惜这人提着剑冲上去,甚至连裴衍之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他一衣袖挥得倒飞出去。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阴,薛语儿的脸色也从猪肝色往青紫的方向转变,俨然出气多进气少了,乔桥再也等不下下去了,三两步就冲到了裴衍之的面前。

在裴衍之手指下意识发力捏断女主的喉骨之时——

“裴衍之不要……”

乔桥伸手按在了裴衍之的手背上。

眼眸赤红的男子微一偏头就与乔桥对视到了一起,却见乔桥坚定地冲他摇了摇头,“不要……”

摇完之后,她一点一点地掰开了裴衍之捏着薛语儿喉咙的手指,伸出自己的手指与他鲜血淋漓的手指一根根交错,任由薛语儿跟条死鱼一般落到了地上。

乔桥踮脚就在裴衍之冰凉的唇角吻了一记,笑道,“辟日教这边反正我也呆不惯,现在又弄得到处都是血,我们以后不住这儿了好不好?我们,回家……”

乔桥笑眯眯地这么说道。

说完话,她跟牵着个乖巧的大狼狗似的,拉着徒然乖巧下来的裴衍之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之所以要阻止裴衍之杀薛语儿,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担心男女主角是这个小说世界的中心,一旦杀了,裴衍之那边会受到什么伤害。

另一方面,别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吗,此时的裴衍之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他先前跟她说过的,他这种状态所能持续的时间,乔桥算了算,分明早就已经到了……

否则刚刚他不会杀一个薛语儿还需要墨迹那么久,裴衍之分明没多少力气了,体内的淬体之毒也快要压制不住了,再不赶紧离开,他是真的要将命交代在这里了!

心中这般想着,色厉内荏的乔桥拉着裴衍之走得更快了。

才刚要跨过院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等等!”

柳随风的声音。

乔桥心中一凛,却将裴衍之的手抓得更紧了。

“你的,武功……你是孟决?”

柳随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乔桥感受到身旁的裴衍之脚步微顿,眼睫顿时垂了下来。

孟决,玄剑山庄的孟决,是裴衍之以前的身份。

她记得很清楚,剧情当中,直到裴衍之战败坠崖,柳随风也没认出他的身份来,为什么……

“无霜剑法,你是孟决对不对?”

柳随风的声音一下子急切了起来。

“当年玄剑山庄覆灭之后,无霜剑法也跟着绝迹江湖了,除了早已离开人世的孟剑锋孟叔叔,就只有你会,所以你就是孟决,对吗?咳咳咳……”

因为话说得太急,嗓子里呛了风的柳随风一声声地咳嗽了起来。

直至这时,裴衍之的脚步才又动了起来,与他牵着手的乔桥也跟着一起往前走去。

两人走出去将近二十米,身后柳随风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来找我……找辟日教报仇来了,玄剑山庄没了,可如今辟日教也亡了,仅留下你我二人仍活在这世上,何不让一切恩恩怨怨由你我二人中止……”

“所以一月之后,麓山之巅,决战之时,我等你,这一战不论胜负生死,你我二人之间的仇怨都一笔勾销,哥哥……”

柳随风一字一顿道。

可他的话却没叫裴衍之的脚步停住一瞬,不过片刻,他与乔桥的声音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

不过半月的时间,辟日山那堪称惨烈的一战,已经传扬的整个江湖都知晓了。

跟其一并传开的还有裴衍之是原玄剑山庄少庄主孟决的消息。

仅这一点就足够全江湖惊讶的了。

难怪裴衍之那般处心积虑地算计辟日教与柳随风,难怪他灭了那七绝门满门,难怪攻下辟日教之后,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空壳子辟日教……

这样一来,裴衍之的所有看似反社会的行为好似一下子就合理化了起来。

那这么说,裴衍之与柳随风岂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不比满手血腥的辟日教,当年的玄剑山庄可没作下这么多恶事,孟家两百零七口离世之后,他们七大派行事确实有些对不住人家……

再加上,他们也知道被裴衍之囚禁的所谓武林巨擘骨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难得的,七大派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由紫云山带头,主动宣布不再追究裴衍之的责任,麓山之巅裴衍之与柳随风的比斗结束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再寻裴衍之的麻烦,就依照柳随风的话,这一战不论生死胜负,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紧接着水月派、玄心宗等其他六大派也跟着一起响应了紫云山的宣告。

整个江湖,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日,可能是进入十二月份的关系,静谧的山林里,一场大雪簌簌地落着。

蹲在悬崖的山洞口,乔桥正靠在裴衍之的怀中,望着外头的鹅毛大雪。

谁料,这样冷的天气,也有鸽子在外飞着,径直飞到裴衍之的掌中,咕咕地叫着。

裴衍之取下了鸽子脚旁的传书,任由乔桥取来玉米粒喂着它。

待裴衍之看完了手中的飞鸽传书,这才缓缓解释道,“裴一如今已经安全地回到了无定山庄,因为之前受了点轻伤,才耽误到现在才给我们传信,现在身体已无大碍了!”

闻言,乔桥连忙抬头,笑道,“那就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玉米粒全撒在了地上,任由鸽子一颗一颗地啄着,自己却又坐回到裴衍之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下来。

陡峭的峭壁岩洞,洞外是漫天的飞雪,感觉自己跟裴衍之就像是雪天里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两只小兽,偌大的天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忽然的,乔桥的心头就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满足之感来。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了飘进洞中的雪花,嘴角欢喜地翘起。

看着这样的乔桥,裴衍之下意识回想起这半月来的生活来。

几乎一离了辟日山,他的淬体之毒就压制不住地爆发了,之后整整三天的时间,乔桥守着他在一个破落的农家小院里,哪儿也没去,明明什么都不会的姑娘,三天内也学会了烧水煮饭熬粥炖汤,每天夜里都抱着他一起入眠……

后来他的身体一好,两人就转移到了这山洞里来了。

两人每日就只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偶尔一起下下棋,看看书。

他知道乔桥其实一直想要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她很开心也很容易满足,仿佛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就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