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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叶已经开始畅想:“若是浓浓阿姊做了我嫂子,沈家以后的日子肯定得趣,一家子同桌用膳更是热闹……”

沈知珩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沈叶虽然不像沈荷那样怕他,可‘大哥’的威严无处不在,一见沈知珩看过来,便立刻站直了。

沈知珩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他偷偷咽口水才缓缓开口:“今日晚膳,可备几道荤食。”

沈叶愣了愣,仿佛没听懂:“什、什么?”

沈知珩没有多说,直接转身回房了。

沈叶呆站在原地许久,突然抱着糖炒栗子朝主院跑去:“母亲!母亲!”

他一路大呼小叫,全然没了平时的稳重,郑淑正站在廊下看仆役点灯,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怎么了?”

“大哥,大哥他……”

“他怎么了?”郑淑心急。

“他说要吃荤!”

郑淑:“……”

“大哥他要吃荤。”沈叶见她没反应,于是又强调一遍。

郑淑无奈:“说什么傻话,知珩回来了?”

“嗯,回来了,”沈叶刚才跑得太急,呼吸还有些不畅,“母亲,这就叫厨房准备去吧,大哥时隔多年第一次愿意食荤,定不能叫他失望。”

他一本正经,郑淑即便不信,也不由得正色:“他真的要吃荤?”

“是啊,他方才亲口说的,”沈叶故意压低声音学沈知珩,“‘今日晚膳可做几道荤食’。”

郑淑仍不敢相信,却还是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又有担忧:“他平日连看都看不得,怎么突然要食荤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母子俩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先按沈知珩的要求做了再说。

于是半个时辰后的沈家饭桌上,时隔多年第一次出现荤食。

“四喜丸子、蚂蚁上树、猪蹄白玉汤,”沈知珩一出现,沈叶便笑呵呵向他介绍菜品,“考虑到大哥第一次吃荤,我特意叫厨房做得清淡些,这三道虽是荤菜,却大多用了青菜,比如这道四喜丸子,就只有一点点肉,其余都是莲菜。”

饭桌上,三道荤菜摆在正中间,色泽鲜润明亮,还冒着袅袅热气。

沈知珩只是靠近桌子,便嗅到一股做熟了的肉味,胃里顿时一阵恶心。但他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只是平静到桌前坐下。

“知珩,快用膳吧。”郑淑温柔开口,却不敢催他去动那几道荤菜,只是偷偷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同样期待的,还有忘了把糖炒栗子给亲妹妹送去的沈叶。

沈知珩在两人无声的注视下拿起筷子,缓慢而坚定地伸向相对素一些的蚂蚁上树,郑淑和沈叶的目光默默亮了。

沈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即便是简单的菜,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比如这道蚂蚁上树,肉沫与豆芽相辅相成,上面还泛着浅浅的油光,一看便是火候极佳。

沈知珩夹了一筷子放在碗中,荤油的香味一阵阵扑来,他垂着眼眸,再夹起时筷子上只颤悠悠地悬着一根豆芽,还有少许几乎看不到的肉沫。

然而也只是夹起了,再多的动作是一点都没有。

饭厅里静悄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知珩的筷子上。不知过了多久,郑淑先不忍心了:“你若是不想吃,就别勉强了。”

“总要试试的。”沈知珩缓缓开口,“总不能一辈子不同桌用膳。”

沈叶忙道:“我们陪你食素便好,怎会一辈子不同桌?”

“是呀,我们陪你便好。”郑淑也帮腔。

沈知珩沉默片刻,面色凝重地咬了半根豆芽。

熟肉的气息直冲脑门,鲜血、伤口、白肉……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沈知珩嘴唇轻微颤抖,捏着筷子的手也逐渐用力到发白。

“……实在不行,就吐了吧。”郑淑都不忍心了。

沈叶忙点头:“吐了吧,我们吃你看着就行。”

“看什么看,来人,把这几道荤菜都撤下去!”郑淑皱眉。

丫鬟闻言立刻上前,沈知珩拒绝:“不必。”

丫鬟顿时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看向郑淑。

“菜留下吧,我总要适应,”沈知珩说完顿了顿,“但也不能一蹴而就,今日就先这样吧,我食素,这几道且摆着。”

郑淑叹了声气:“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勉强自己?”

沈知珩父母去得早,这些年一直将郑淑视作亲母,听到她的疑惑后,沈知珩静了静,还是开口解释了:“我今日看了大夫。”

“可是不舒服了?”郑淑立刻担心。

沈知珩摇了摇头:“大夫说不能食荤是心病,我若有心改,定能改得像正常人一样。”

郑淑眉头蹙起:“你这毛病已经许多年了,一直也没见你改过,怎么偏偏今日要改?”

“可是跟浓浓阿姊有关?”沈叶突然问。

郑淑立刻坐直了:“什么意思?”

沈叶自知失言,顿时讪讪看向沈知珩,沈知珩却坦然承认:“嗯,与她有关。”

郑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惊慌地捂住心口,沈叶赶紧给她拍背:“母亲,没事吧?”

“没、我没事……”郑淑仍在震惊,“知珩,你对贺家小姐……”

“母亲,这白玉汤真的不错,大哥喝不了,你替他多喝点。”沈叶赶紧打断,亲自盛了碗汤来。

郑淑还有一堆话想问,可惜被沈叶来回打岔,最终只能作罢,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连饭都用得比平时少了一半。沈知珩的胃口更差,自从吃下一根沾了肉沫的豆芽后,胃里便一直翻涌,最后中途离席吐了个昏天暗地,又漱了许久的口才回来。

回是回了,却也彻底没了胃口,对着一桌子菜沉默许久,愣是一筷子都没动。

一桌子三个人,也就沈叶胃口还算不错,只是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注意大哥,也用得比平时少。

晚膳结束,三人同时起身。

“其实……”郑淑表情复杂,等两个小辈同时看过来时才艰难开口,“其实贺家小姐也是不错的,虽然规矩学得不好,但品性良善,是个好相处的,等、等她进门后我亲自教导些时日,总不会差的。”

沈知珩沉默一瞬,想说贺嫣现在这样也挺好,没必要再教什么,只是看到大伯母一言难尽的表情,到底没说什么。

郑淑深吸一口气,已经下了决心:“下个月,挑个好日子,我进宫向皇上求赐婚吧。”

虽然贺嫣与她理想中的儿媳相差甚远,但……知珩长这么大,难得有个喜欢的,她又怎么忍心反对。

“不急,”沈知珩总算开口了,“待我好了,会亲自去求皇上。”

郑淑闻言,便知道他都想好了,心情一时间更加复杂,但也只是点头表示认同。沈知珩微微颔首,先一步回听雨轩了,沈叶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一声。

“看来大哥今年好事将近啊,母亲,说不定明年你就抱孙孙了。”沈叶真心为沈知珩高兴。

郑淑闻言悲从中来,扭头扑进儿子怀中:“阿叶,你大哥苦啊!”

沈叶:“……”

“若是弟媳泉下有知,定会怪我没尽到做伯母的责任,才会给他找了这样的媳妇儿。”郑淑伤心流泪。

沈叶嘴角抽了抽:“大哥得偿所愿,你该高兴才对。”

郑淑伤心得紧,一时也没听进去。

沈知珩回了听雨轩,又漱了三遍口,仍觉口中油腻恶心,正要再漱一遍时,蓦地想起张大夫的话。

你要想改,便一定能改得了。

他默默攥拳,到底没有继续。

夜渐渐深了,沈知珩躺在床上,仍是一阵一阵地恶心,明明是还有些凉的晚春,他却出了一层虚汗,胃里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

都是错觉。

一切都是错觉。

他翻来覆去,却半点睡意都无,直到打更声再次响起,他才猛地坐起来,趁着夜色往外走去。

同一时间的东厢房,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叶猛地坐起来:“糟,忘了送栗子了!”

他赶紧披上衣裳跑去饭厅,可原本放栗子的桌子上,此刻却空空如也。

“奇怪,怎么不见了……”他小声嘟囔。

作者有话说:

贺浓浓:好奇怪,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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