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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躁的情绪在人群中浮动, 由于车载系统管理的公交车全部暂停运行,留在站台上回不了家的学生都在抱怨。街道上有不少人把自己的通导器举高,试图在混乱中重连信号。

今晚没有风, 大家都开着车窗, 堵在途中的司机正在摁喇叭, 有个脾气暴躁的先从车窗口探出身,朝前边喊:“前边是死了吗?动啊!”

前边的司机也挤出来,对后面喊:“眼瞎吗?绿灯没亮!”

双方隔着距离准备掐架,另一头倏然冒出辆跑车, 没等司机把身体收回去,那辆车就像支箭似的蹿了过去, 带起一阵强风, 刮得人满脸是灰。等司机回过神,还没有来得及开骂,车已经没影了。

车内加速表一直在转, 两侧的风景都糊得只剩影子了。晏君寻平时经常用这辆车挑战极限,但是他从来没有坐过副驾驶!

“警告,正在超速行驶。警告,正在——”

晏君寻预感不妙,伸手抓住了安全带, 下一秒整个车身都要横过去了。车内挂件撞到挡风玻璃, 晏君寻觉得自己也快要撞到车门上了。等过了这个弯道,他看车窗外的景象还是花的。

时山延在接下来的直线行驶里稳定发挥,还有闲情问晏君寻:“你看过《头文字D》的动画吗?”

这家伙就喜欢不分场合地聊天!

“我有,”晏君寻攥紧安全带,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漫画!”

时山延吹了声口哨庆祝。他表达心情的方式很单一, 尤其是在愉悦这一项上。

跑车的排气系统因为速度发出狂嗥,车灯在黑夜里犹如疾坠的流星。通导器那头的计时器飞快跳动着数字,轻微的“嘀嘀”声也在催促着晏君寻,让他心跳加速。

车开进了危险路段,周围的鸣笛、尖叫、争吵声顷刻间全部倒灌进来,在晏君寻耳边爆炸。路灯时亮时灭,让路面上横蹿的车辆都好似藏在黑色礁石里虎视眈眈的游鱼。

危险!

晏君寻攥紧安全带,看着辆出租车跟自己这边擦了过去。

时山延的方向盘打得及时,他在预判上有种游刃有余的精准。他在久违的自由里笑起来,不觉得危险。

此刻系统歇业,路面上已经升起了“禁止通行”的牌子。几分钟的混乱以后,私家车都尽力避让到道路两侧,以免发生交通事故。

“我现在信号不好,”一个大叔扯着嗓子回老婆,“是真的信号不好!”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一辆跑车从旁边蹭了过去。他立刻缩起脖子,接着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对方直接撞断了“禁止通行”的牌子,朝着前方扬尘而去。

20分钟太长,足够肾上腺素飙升。时山延换挡提速,像是要带着晏君寻闯过这场淆乱的梦境。此刻只要他有一点操作失误,两个人就能立刻结束游戏,死在一起。

疯子的定位标识忽然动了。

“他下到停车场了,”苏鹤亭不关注他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只想做个没有感情的播报机器,“你们最好在门口堵住他。”

耗子在地图上闪烁着光芒,它挪动得很快,下楼没有花费太久时间。这片区域商楼林立,停车场的隧道都是环形设计。时山延干脆利落,直接把车开进了隧道,在一连串轮胎滑地的声音里往地下停车场冲。

晏君寻觉得挡风玻璃前就是墙壁,他得时刻拽紧安全带才不会有被甩出去的错觉,他感觉车身再倾斜一点就能蹭到墙面。

“他往这儿开了,”苏鹤亭提高声音,“你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开心吗?!”

晏君寻根本听不清苏鹤亭的声音。直到跑车“嗡”声撞破漆黑,车尾在相对空旷的地面上凶猛地甩出弧度,让他在刹车里狠狠撞到了座椅靠背,这段争分夺秒的刺激旅程才算暂时停止。

时山延看着前方,挡风玻璃被对面的车灯照着,他也亮着车灯照着对方。大家相互晃眼,谁也看不清谁。

跑车停下来,却没有熄火。嚣张的轰鸣声归为蓄力般的低沉,计时器的“嘀嘀”声在此刻尤为突出,宛如匿藏在群马奔腾中的高跟鞋,尖锐地踩着所有人的耳膜。

疯子的这辆车是纯黑第三代,在停泊区算是比较新的一款。这款车的车载系统容纳性很好,能设置的自由度也比停泊区一些室内系统更高。疯子应该很爱惜这辆车,把它擦得很干净,车头亮得能反光。

双方就在车里对峙,跑车的影子拖在后边,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哈喽——”疯子借着最老款的扩音器,朝晏君寻和时山延打招呼。他的手指跳跃在方向盘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空地,说:“你们真快啊。”

晏君寻微偏过头,妄图透过刺眼的车灯看到疯子的全貌。

扩音器可能是废物利用,时好时坏,把疯子的声音变得断续又诡异,像是被撕裂了。

“晏君寻,你看到了,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我们,你他妈却还要跟着他们干。”疯子表现得和电话里不同,他不再那么急躁,而是有种奇妙的淡定。

不。

晏君寻缓和着呼吸。

不是我们。

“你肯定在想,‘不是我们’,”疯子轻轻咬着自己舌尖,又发出那种笑声,“别傻了,别抱希望,你在傅承辉眼里跟我们就是一种人。他让黑客藏在你的室内系统里,悄无声息地监视着你,你却像是被驯顺了,没有一点反抗。”疯子讲到这里,也没忘记和苏鹤亭打招呼,带着种讨论的语气,说,“哈喽,黑客,你能越过督察局主理系统关掉区域监控,究竟是因为你的厉害,还是因为黑豹的特权?不用回答我,我们心里都有答案。”

计时器上的数字跳动到“11”,秒数的跃动就像抓不住的小钢球,眨眼就蹦没了。

疯子的手握住方向盘,他夸张地说:“你们要抓我,试试看咯。”

时山延踩住离合器,油门轰响起来,发动机的转速当即升高。跑车贴着地面咆哮,在他挂挡的刹那间就朝对面冲了出去。

两车间的距离迅速缩小,疯子当即倒车,在掉转方向的时候被撞歪了,车身蹭到停车场的柱子,刮断了上面的收费装置上。收费装置自动报警,红灯还没有亮几秒,就爆出了火花。

疯子在车里放声大笑,歪着车身拐出去,碾过减速带朝另一头的隧道开。时山延舔了下犬牙,追了上去。

地下停车场的面积宽阔,整体呈现“回”字形设计,直角弯道很多。疯子不太擅长飙车,在转弯时经常会蹭到墙壁,把车门上的漆都刮了一层。

“80秒出隧道,”苏鹤亭说,“注意地面上的车和行人。”

疯子在出隧道的时候被时山延撞到了,他破烂的车门再次刮到墙壁,但是他酒驾似的,就这样蹭着墙壁继续开,硬挤出了隧道,撞断前方的横栏杆,直接行驶向人流聚集的广场。

“让姜敛驱散人群,”晏君寻对通导器喊,“这他妈就是个疯子!”

晏君寻的话音刚落,广场侧旁的督察局警笛就大响。姜敛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淘出来的老式喇叭,朝广场上喊:“备战演习,全体撤离——!”

停泊区在战时也会做备战演习,这是几年前的居民必修课,升学都要考。此刻警笛围簇着广场,电音喇叭喊得人耳朵痛,督察局成员组织着行人撤离。

疯子踩着油门,在经过广场中心的和平雕像时,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开枪射向和平雕像掌心里鸽子样式的大灯。

鸽子灯当即迸溅向四周,底下的行人不及避闪,被碎灯砸了一身,尖叫声登时爆发。原本还算有序的人群在听到枪声和炸裂声后,马上陷入慌乱。

疯子兜风似的在车里大呼小叫,带着扩音器横冲直撞:“这是宣战,让黑豹和傅承辉都去死吧!系统终将统治世界!”

计时器跳到“8”。

苏鹤亭评价道:“这家伙——”

他话没说完,通话忽然断掉了。广场上的灯瞬间全开,还没有到午夜,喷泉却跟着灯光一起出现,让已经乱掉的人群被溅了一身水,恐慌顷刻间覆盖全场。

姜敛站在车旁也没能幸免,眼镜都被强有力的喷泉水滋掉了。他湿着半身,看不清前方。到处都是尖叫,他说了句什么,却发现喇叭坏掉了。

广场四周的广告光屏全部开启,女明星还没走到镜头前,画面就切成了模糊的地下室。

“我是冤枉的——”霍庆军的声音响彻楼群,绝望卡在喉结,让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像是要孤注一掷的困兽。他用手拍打着镜头,脸上的眼镜也掉了,头发凌乱,在电锯声里哭喊出那一句:“我没有——”

画面倏地变成了儿童向的动画片。

“操你妈!”苏鹤亭打回电话,火冒三丈,“他有外援,有人在攻击……”

通话再次断掉,广场光屏上的动画片也出现卡顿,时不时闪出霍庆军的脸。

“开启战时屏蔽模式,”珏突然恢复正常,出现在朴蔺的耳边,“重复,请求开启战时屏蔽模式。”几秒以后,珏说,“屏蔽模式开启失败,无法抵挡外部入侵,重新请求与7-006合作处理紧急情况!”

广场中的局面已经乱了,疯子不仅携抢横行,精神也有问题。时山延已经追上疯子,他在并行时向疯子施压,把疯子逼向没人的盲道,两车在擦蹭间被撞凹了车门。

晏君寻解开安全带,握住了侧旁的车门把手。

“来啊,”疯子向时山延挑衅,“撞——”

他话说一半,时山延就猛力撞向他。倒车镜“嘭”地当即报废,疯子没操纵好方向盘,车头在撞击里扭拐向旁边的花坛,车灯都碎掉了。他勉强刹着车,靠甩尾撞飞了垃圾桶。

时山延调整着方向,在疯子还没有稳住的同时又一次侧撞了过去。这次疯子的帽子直接被撞出了车窗,车门凹得像被碾过,里面的系统警告都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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