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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陈胜他爹陈守外出走货,能把陈胜和陈家,尽数托付给陈虎照料,便可见一斑。

“那根簪子是清娘的唯一的嫁妆,她宝贝得不得了,往常我想把玩她都不肯给。”

陈胜苦笑着微微摇头:“稍后您从家里挑件不紧要的家什,去把那根簪子换回来。”

他翻看过家里的账簿,知道家中,是真没什么现钱了。

家中的现钱,大头都压进陈家的这次走货中。

小头在小陈胜这一病里,花得七七八八了。

虽说还有些压箱底儿的值钱家当……

而败家这种勾当,陈胜能干。

赵清这个儿媳妇儿,是万万不能做的。

传出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得,也算是清娘没白伺候你小子这么多年!”

陈虎笑呵呵的应下。

他与陈守有过命的交情,在陈家从不兴主仆尊卑那一套。

甚至陈胜在家胡作非为,他抄起扁担揍了陈胜,陈胜他爹回家还会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揍得好!

顿了顿,陈虎拉过背上的精铁水烟筒,用火折子点燃了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神色忽然有些阴郁,“方才我随清娘出街时,望见你十九叔了。”

他抽的,并非烟叶,而是一种名叫“韭叶云香草”,是一种可以避瘴、健脾、化痰、平咳以及缓解疼痛的草药,陈家的商队里,很多伙计都抽这种草药。

当然,陈虎手中这根精铁水烟筒,既是烟具,也是随身的兵器。

陈守曾对小陈胜说过:别瞧你二伯只剩下一条胳膊,动起真格来,十来条壮汉都近不了他的身!

“十九叔?”

陈胜想了想,很快就从小陈胜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您在哪儿看到他的?”

陈虎吧嗒了一口云香草,郁郁的低声道:“极乐园……给人倒尿壶。”

极乐园?

妓院?

陈胜的神色顿时也有些压抑,“您没跟他打招呼吧?”

陈虎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你当老子傻?老子要跟他打招呼,他还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哎,多好的汉子啊,刀子都劈到眼巴前儿都没眨一下眼皮子,临了儿临了儿,却落得靠给人端屎端尿谋生!”

陈虎与他口中的“十九叔”,都曾是陈家商队中的伙计。

他在走货途中,丢了一条手。

而十九叔在走货途中,伤了肺腑。

丢了一条手,一身武艺虽然废了大半,但多年打熬的底子还在,虽说再也吃不了刀头饭,但要对上普通人,打十个也只是等闲。

可伤了肺腑,别说再与人动武,连沉重些的体力活儿都干不了,平日里还得依靠药物来缓解疼痛。

按照惯例,像十九叔这样伤在走货途中,失去劳动力的伙计,都应该是由陈家出钱赡养治病的。

可陈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陈家。

而十九叔,显然也是不愿再拖累陈家。

“我房中还有几条皮裘和几件饰物,稍候您一并送到当铺,换成钱粮,送到各家各户手中……像十九叔这样家中要紧的叔伯,适当多送上一点儿。”

陈胜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这点东西是杯水车薪,但先撑过眼前这个档口,后边的,我再来想办法!”

陈虎听言,并未因陈胜年少而轻视于他,反而很是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大郎,你终于长大了!”

陈家商队的主心骨,终究是陈家人。

只有陈家人担得起事,陈家商队才有主心骨。

陈胜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儿的瞪了这倚老卖老的老货一眼:“好了,趁着天光还早,您领我上街瞧瞧。”

陈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陈胜,几次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憋了回去,点头道:“稍待,我去套车。”

他不放心陈胜的身子。

可他不能拦着陈家人挑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