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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捕捉到唐澳身后的另一个男人。

刚开始看见他,小艾甚至没敢认,最后才嗫嚅着喊了句:“杨导。”

杨远意还穿着准备红毯的银灰色西装,但却没有平日里那么锋利,头发凌乱,焦虑写在了脸上,竟然有些狼狈。

他手里拎着两个精致的包装袋,印有虹市某家酒店的logo。

下意识认为这是给方斐带的,小艾两三步小跑过去自觉地接过。

“他自己在里面?”杨远意问。

偷摸着去彩虹小组嗑过“北极股”,可小艾本身对他们的关系近乎于一无所知,她甚至以为方斐退出《落水》剧组真的只是不想演了。

于是女生很诚实地说:“不是啊,青盛哥陪着他的。”

杨远意没听清:“谁?”

“就是《初出茅庐》的男一号。”唐澳从旁解释。

小艾对邵青盛印象不错,补充道:“在剧组里他都很照顾方斐哥的,今天也是。保姆车又因为会展那边堵车过不来,也是他立刻去开自己的车一路把斐哥送到医院,忙到现在饭都还没吃上呢……”

她说得起劲儿,没看见旁边,杨远意的眼瞳里有光渐渐地黯淡下去。

舌根发苦,像含了一颗过了保鲜期的柠檬,又酸又涩的感觉一直下行至喉咙深处。听见那个陌生名字时他条件反射地皱眉,想尽量表现得无所谓可眉心却始终无法舒展。

他知道方斐重感情,否则几年前不会跟前任又心软地复合一次。

这么久不见,如果有别人对方斐比他更好——

杨远意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放手也放得潇洒。

更年轻时杨远意其实也偏执,眼里揉不得沙子,喜欢得纯粹而疯狂。

他用十五年时间走遍大半个地球,不停地自我说服,放下绝对的“对等付出”,尽量成为一个平和的稳重的成年人,绝不真心去爱谁让自己痛苦。

但努力都失效了。

如果现在方斐看他一眼,他宁愿痛苦。

输液大厅里,邵青盛戴着耳机看金橄榄颁奖礼,一本正经地给方斐现场直播,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很是自得其乐。

小艾拎着餐盒进来:“斐哥,你吃点。”

方斐睁开眼,看见盒子上的LOGO时有片刻怔忪:“这是……”

“趁热,摄入点能量!”小艾绝口不提餐盒哪儿来的,挨个拆开,又把勺子递到方斐没输液的那只手里,扯过小桌板,“喏,你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肯定不是小艾买的,方斐很清楚。

他握着勺子,清晰地感知心跳的节奏,浑身力气似乎又被抽空了一次。

好一会儿后方斐抬起头,茫然地望向输液大厅外的方向。

门口,银灰色身影修长而挺拔,英俊男人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兜里,定定地站在原处。被他发现,男人也不闪不躲,只是目光微微地一沉。

在捕捉到杨远意时,方斐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手里微热的粥忽然重如千钧。

那双灰蓝眼瞳离得远了就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因为逆光也有些模糊,细长影子从脚下蔓延进大厅里,很快就被冷白灯光吞没。

好像某个地方有界限,杨远意连影子也进不来,只能站在临界点和他相望。

但相望也说不上话,方斐片刻后收回目光。

口罩遮住了表情,他庆幸,否则杨远意就会发现他现在其实濒临失控。

病痛会放大内心脆弱,四肢疲软,头重脚轻,方斐在刚看见他时仍想念杨远意的温度,而杨远意出现在这儿,似乎证明着他的推断并没有成真。

他不是过了那天就被杨远意忘了。

……又有什么用呢?

“阿斐!”邵青盛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你在发什么呆,不吃饭吗?我看着都饿了。”

邵青盛刚好挡住了杨远意,方斐也突然回神——他们分手了,这些举动还不足以消除阴翳——默不作声地掐了自己一下,暗道:你醒醒吧。

起先就是因为他的温柔让步,现在还要继续么?

方斐把没拆封的餐盒往前递过去。

“你吃吗?”

“那,谢啦!”看清上面LOGO,邵青盛笑容更灿烂,“这家餐厅几乎不做外带的,你经纪人好厉害——”

经纪人很厉害吗?方斐嘴角程式化地一挑。

邵青盛吃东西时戴不了口罩,过了会儿,他被看护家人的小女生发现,只得跟别人合影又签名,末了拜托对方不要把他在医院的事说出去。

一通折腾,不知过了多久方斐再看向门口。

那个人已经没在等他了。

心里有一处轻轻地往下塌陷,但过不了一会儿又会恢复原状。

耳畔,邵青盛用手机小声地外放着颁奖典礼直播,这年的最佳女主角即将揭晓,再往后就是压轴的最佳影片了。

他顿了顿,到底没战胜自己,问道:“今年最佳导演是谁?”

邵青盛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大约他也分神没注意,这时返回去帮方斐查。

“哦!查到了。”他笑得无比爽朗,“是杨远意!恭喜你哦阿斐,怎么也是你们共同努力的作品,不过他没有自己去领奖……为什么啊……”

微凉的手指好像更冷了。

方斐“嗯”了声,面对邵青盛的疑问匆忙答了一句:“不清楚。”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没去。

哪怕这是杨远意人生中第一个最佳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