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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听看着突然黑掉的佛堂, 愣了一瞬,然后就恢复了宁静。

她站在黑暗之中,十分平静地掐出一个手印。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一瞬间, 时听感觉自己佛光闪耀。

她一颗心冰清玉洁,还有谁能污蔑她心脏?

大师,我悟了!

——「谁↗说↘站↗在↘光↗里↘的↗不↘算↗英↘雄——」

时听十分有佛性地伫立在黑暗之中。

然后脑子里继续想她修路的事情。

毕竟只是断电了而已嘛,对她又没什么影响^^

修路这件事可以先不告诉奶奶,时听已经想好了,她先拿着自己手里的钱去购置所有这些铺路的设施和工具,然后她需要找一家公司签工程合同,只要有时间她可以自己去监工。

自己购置生产资料, 等施工完毕之后, 这些生产资料还可以继续出租或者变卖——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的推土机,她的拖拉机, 她的大碾子……

时听已经看了很多铺路案例的视频,看这一类视频还会自动跳转到各种施工、装修等等相关的科普和分析。

她看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已经会开推土机,已经开始填水泥, 马上就能开车进山了!

脑内爽一下, 真好。

轰隆隆!

锃锃锃!

——“大少, 您怎么了大少?”

正在走向佛堂的祁粲,忽然伸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 身形晃了晃。

怎么形容时听电音化之后的心声?

如果说上次新西伯利亚千里巨响只是一种大脑震荡——

那她现在这种曲里拐弯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

每一个音节都被拆分然后上电,像是拆成了人工彩铃,每一句话都像在唱一种非常难听的歌, 最后,变成一种魔法攻击。

听多了电音轰鸣, 祁粲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逐渐扭曲,随时都能打出个闪电来。

祁粲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正常人类,他是说正常人类,都对施工和装修的声音无法抵抗。

更不要说是祁大少这种有神经方面病史,接受了多年精神科治疗的男人。

他的神经是真实受损过,只不过敏感度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时听对他的反复锤炼而有所降低……

这相当于他大脑的二次进化,为了抵御大自然的风险,以至于开始让自己习惯噪音。

但习惯是习惯。

不是真的瘫了。

谁的脑神经能抵抗这个?

——「哒↗哒↘哒↗哒↘哒~~~轰!轰!轰!~~~」

仿佛有人贴着他的脸施工装修。

贴着他的脸打钻凿墙。

祁粲狠狠拧着眉。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人跟在祁大少身后,不知道他的步伐为什么停了下来。

但他们知道——眼前这个能让任何人“天凉王破”的男人,此时竟然陷入了某种无人知晓的情绪中。那挺拔修长、向来从容的身影,甚至有一分萧索意味。

沈助理:他、还是想念了吧!

让太太在佛堂修心养性的这几天,何尝不是总裁自我的修行?泪目。

祁粲闭着眼睛。

但难道他就要向她妥协吗?

让她这样赢得毫不费力,甚至不动一兵一卒?

祁大少在商战中运筹帷幄,向来自信强大,此刻竟然有几分凝重和犹疑,像是在思考什么。

——旁观者清!沈助理感动地想:总裁会深陷感情的漩涡,自我挣扎,这再正常不过!毕竟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只拥有光辉璀璨的成就,却从未有过情感,所以一切都还在磨合适应。

但是显然,他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太太了,沈助理就知道,大少一定会亲自把太太从佛堂接出来的——就像上次远赴新西伯利亚一样!

沈助理的心,感受到了他们爱情的酸甜。

祁粲:“……”

庄园中的电路正在抢修,此刻还是一片漆黑的。

祁粲在夜色中反复挣扎。

然而他世界里的电音喇叭,并不会因为断电而停工。

深夜施工,兢兢业业,轰轰隆隆。

祁粲终于咬牙——不行,先去找她。

至少近距离对视的时候可以无声。先让她停下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祁粲正了正衣领,然后沉着脸迈步而去。

沈助理等人不疑有他,跟随着祁大少的步伐走向安静的佛堂,沈助理还贴心地说:“总裁,需不需要我们在远一点的地方等候?”

给您和太太留下私密、安静的独处空间!

沈助理常常担心他们前呼后拥的习惯会影响总裁和太太的交流。

“……不用,”祁粲比例精确的下颌线在黑暗中咬紧,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去,和她一起,礼佛。”

沈助理亲切点头:“好的呢总裁。”

都明白的,都明白。看清自己的心,需要一个过程。

“……”祁粲脸色阴翳,不想多说一个字。

走到庭院里的佛堂门口。

总裁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

距离近了,她的音量总算是降低了不少,电量都仿佛弱化了。

——很好。

他来解决她这个问题。

祁粲一把推开了门。

——「嗯???谁↗来↘了?」

——「原来↗是一辆车↘不请自来~~~」

时听原本还在神游天外,幻想修路,一听祁粲来了顿时一个激灵——靠,难道是来监工的?

看她有没有在认真修心?

当然有了!她的孝心修得好好的,她心中的大马路也修得棒棒的——

男人的皮鞋落在木质地板上,一步步向她靠近,沉默中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又癫了,时听就知道,这男的又癫了。

祁粲绕过去,想要面对时听,只要看到她的眼睛,至少这声音就——

正面一看:

时听双目紧闭,手掐佛印,端端正正。

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在礼佛。

这也不怪时听,毕竟祁大少亲自叫人搭建的佛堂,亲手准备的佛道典籍,特意给她请,来了大师,并且几次三番地叫人提醒她好好修心——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真的想看到她潜心修行的样子吧!

祁粲:“……”

——「我↗潜↘心↗礼↘佛↗~~哦~~~~」

看得出来吧?

我是不会睁眼的!!

祁粲沉默了两秒,然后道:“时听…你睁眼。”

时听:什么睁眼?睁什么眼?

我在礼佛,我怎么能睁眼!我这个年纪我怎么睁得开!

祁粲:“………”

他的胸腔起起伏伏,沉默地和小哑巴闭着眼睛的脸四目相对,思考把她眼睛支起来的可行性。

就那样寂静了一会。

“笃”

“笃”

“笃笃笃”

祁粲一顿,然后发现这不是她的心声,而是客观的声响。

他低下头——

看见小哑巴不仅双眸紧闭沉醉佛法之中,还十分投入地敲起了木鱼。

“笃笃笃笃”

功德+1

功德+1

功德+1111

像是一个只针对祁粲破碎内心的点睛之笔。

——「怎么样~~够不够~~~够不够?」

——「男人——让↗你↘看↗到↘我↗的↘虔↗诚↘!」

她的虔诚电力十足。

祁粲忍无可忍,一把伸手握住了时听的肩头。

够了!

停止你的花招!

对他放电是没有用的!

——「他~这~人~怎~么~如~此~奇~怪?」

时听一脸“他有病但是我尊重”的表情,坐在祁粲一米外的蒲团上。

祁粲沉默而阴郁,脸色苍白地盯着她看。

佛堂之中还没恢复供电,但是蜡烛已经点了起来。

在摇曳的烛光中,小哑巴的身形模糊而温暖。

她的肤色是一种暖调的白,被烛光勾勒出陶瓷一般的质地,那双感情很充沛的黛色瞳孔闭着的时候,整张脸精细如描摹的五官比例却更加清晰地显现出来。

大约是这一刻显得太安静了。

大约是她不在身边的这两天祁粲被吵得太厉害了。

以至于这一刻,他竟然没有急着解决这个电音喇叭的问题,反而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然后他才回过神,迅速看向一边断电的莲花灯,让自己的神色重新恢复冷淡。

对,莲花灯都断电了。

她还带电呢。

祁粲冷笑。

但她脑内的装修大队、施工大队、佛祖菩萨,终于停了下来,祁粲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在这场战役之中,他太过被动,所以才显得兵荒马乱。

但这一刻,祁粲的思路重新清晰起来。

首先,这一切无关感情。

他们之间的所有利弊都不出自他的情感判断。祁粲冷漠地想。

祁粲对情感的抵抗是天然的。源自于他年少时被重创的事故,也源自于他对爱情的不信任,对父亲劣根性的见证。

他从不会放纵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过度热爱,所以他没有爱好,没有前任,生活里只有工作。

在祁粲的世界观里,他不能也不应该对任何人妥协。特别是她。

一旦妥协,那将是……或许祁粲自己都不知道那将会是什么样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他先一步低头了,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不是为了这个小哑巴。

佛堂之中有淡淡的香火味,但更清晰的是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祁粲知道那是她常吃的润喉糖。

他从现在开始必须真正了解时听,甚至摸清她的KPI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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