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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寺恪鲁,连同一百属下,愿意为大帅而战!”

“小的……”

誓言陆续在城头上响起,一个个带队的低级突骑施军官们,相继捡起刀子割破手掌,发誓向张潜效忠。

不用张三翻译,通过肢体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张潜也将对方的想法猜了个大概。稍做迟疑,他就大步走上了马道,冒着被突骑施武士们群起而攻之的风险,将第一个带头划破手心的突骑施小箭拉了起来,然后,又将周围的突骑施武士们,逐一拉起。

郭敬带着二十几名精锐,将手指扣在擎张弩上,随时准备射击。骆怀祖和王翰两个,则快步跟上,悄悄地护住张潜的左右两侧。马道和城墙的上突骑施武士们,开始高声欢呼。随即,七手八脚地转动辘轳,摇起了瓮城的铁栅栏。又乱哄哄地跑下马道,合力抽出门闩,推开了叶支城的大门。

张潜拉着小箭莫贺和另外一名唤做寺恪鲁的大箭,笑呵呵地走下马道。然后安排弟兄们,分批次走出叶支城。原本站在城墙上的突骑施将士,全都空着两手走下来,在他身后自行整队。

待大部分大唐健儿平安撤出了城门,张潜终于也适应了眼前情况。扭过头,冲着空空荡荡的长街喊道:“你们自己推选三名说得算的长老,五天之后,去碎叶城见我。娑葛已死,所有罪责由他一人承担!但是,将来何去何从,张某再给尔等一个选择机会,尔等好自为之!”

说罢,又吩咐张三将自己的话原样翻译成突骑施语,喊给城里的突骑施人听。然后,也不管城内到底有几个人听见,他在莫贺、寺恪鲁,尼克等突骑施武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向了城外。

当夜,张潜所部大唐健儿,就跟新投靠过来的千余突骑施武士们,一道驻扎在了叶支城外避风处。在帐篷和烧猛火油的简易小火炉帮助下,大伙虽然被冻得无法平安睡去,倒也没因为冻伤发生更大规模的减员。待第二天日上三竿,则趁着天气好,张潜则命令大伙先收拾了帐篷,又命令突厥将士回到城内取了各自坐骑,随即,大伙一道向碎叶城折返。

因为人数增加了两倍还多,雪橇不够用,只能搭载伤员和辎重,其他人只能骑马,所以大伙的行军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但是全程却异常顺利,既没有遭到任何势力的截杀,也没有遇到暴风雪。

第五天,大伙成功返回碎叶城。张潜立刻着手安顿伤患和新投靠自己的突骑施将士,兑现奖赏,并且任命新的旅率和校尉,忙得脚不沾地。待他终于能停下来歇一口气之时,叶支城的突骑施长老,已经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小人名叫且拙,乃是娑葛帐下的叶护之一。蒙张大帅开恩,赦免了我等的罪行,小人和全族上下,都感激不尽!”带头的长老,是一个灰头发的中年人,蜡黄色的脸上皱纹密布,蓝色的眼睛里也挂满了血丝,“小人奉大帅的命令,今日特地赶来碎叶,当面聆听大帅的教诲。从今往后……”

“这么说,娑葛死后,叶支城里的突骑施人,推举你来做他们的酋长?”张潜不喜欢听人啰唆废话,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地询问。

他自以为和颜悦色,然而,有关某个魔王掌心发雷,走到哪炸到哪的谣言,实在太深入人心。当即,灰头发的且拙叶护就跪倒在地,连声否认,“不,不,小人不是酋长。小人只是唐言说得最好,才,才被推举出来向大帅谢罪。突骑施酋长是大帅,小人只能做大帅传话人,大帅,大帅的管家!”

“酋长是我?”张潜愣了愣,旋即摇头而笑,“我可不敢做十姓突骑施人的酋长。这样吧,酋长位置空着,留给大唐皇帝亲自指定好了。至于你,就如你所愿,做十姓突骑施人的总管家。今后无论哪一部突骑施人如果犯了罪,一律拿你是问!”

“这……”叶护且拙的额头上,冷汗滚滚。然而,却不敢质疑张潜的决定,犹豫再三,才用极低的声音提醒,“大帅,不是小的抗命。而是,而是眼下在叶支城的突骑施人,只有一姓。其他九姓,早就散掉了啊!”

“只有一姓?”张潜知道留在叶支城内的突骑施人,都是娑葛的嫡系。但是没有料到,娑葛的嫡系,真的只剩下了他的本族。愣了愣,困惑的脱口而出。

“只有一姓,翻译成唐言,应该是姓黄,黄土的黄。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姓黑,地位略低,算是黄姓旁支!”且拙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老老实实地汇报,“大帅如果想要号令十姓突骑施,小人愿意去替大帅传递命令,让十姓的大埃斤,开春之后全都到碎叶城内觐见您。但是,小人,小人真的只能管本族的事情,其他各姓突骑施惹了祸,将来无论如何不能算到小人头上啊!”

“是这样?”张潜眉头轻皱,脸上约略露出了几分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干掉娑葛之后,就能彻底解决突骑施人叛乱问题。现在看来,事实与预期,差得还相当远。娑葛死了,只是打掉突骑施叛乱的核心。想要另外九姓宣誓重新效忠于大唐,他还需要花费不少力气,甚至再打上几场恶战!

“小的可以帮大帅去劝说他们,前来听从大帅号令。如果哪个胆敢不来,大帅可以传檄给肯来的各部,带着大伙去登门问罪。以前,以前乌质勒可汗在位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娑葛也是一样!”唯恐张潜迁怒于自己,且拙赶紧在一旁补充。

“是啊,是啊,大帅,将来讨伐那些不服从者,我等愿意为大帅出征!”

“我叶支城内突骑施人,皆对大帅心服口服!愿意为大帅效死,永不反悔!”

另外两名跟且拙一起前来听候“教诲”的长老,也在旁边高声帮腔。很显然,类似的事情他们过去没少干,个个都是轻车熟路。

“嗯,你们三个且去替本将军传令,要各部埃斤明年三月十五,到碎叶城来见我!”张潜想了想,果断地点头。随即,又看了另外两名长老一眼,笑着询问,“二位长者怎么称呼,在黄姓部族,担任什么职位?”

“在下万俟,愿意听大帅调遣。原来在下不明是非,在娑葛帐下担任伯克,为虎作伥。现在已经决定洗心革面,请大帅给在下一个机会!”

“在下诺雷,原本是长老之一,现在,无论干什么,都听大帅安排!”

与且拙一起来的两位长老,唐言说得也非常流利。立刻跪直了身体,高声表态。

“小人三个,回去之后,立刻就派人去给其他各部大埃斤送信,让他们明年三月十五到碎叶城来,听候大帅调遣。还请大帅早日给叶支城派遣镇守,并且准许我等,在叶支城头插上大帅旗帜!”不待张潜回应,且拙又赶紧在一旁补充,脸上的表情,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请大帅给我等派遣镇守,准许我黄姓举族效忠于大帅!”万俟和莫雷两名长老,也齐齐叩头,唯恐张潜怀疑他们的诚意,弃叶支城于不顾。

张潜又愣了愣,稍微费了一些心思,才勉强理解了他们的想法。

眼下,其实是黄姓突骑施部,最虚弱的时刻。娑葛被杀,底下的武士们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若是开春之后,有其他大部族趁机前来攻打,根本费不了多大力气,就能将黄姓突骑施部族一口吞下。届时,武士和牧人们,也许还有一条活路。而他们这些长老和上层人物,肯定是对方必须斩草除根的对象。

所以,与其等着别人来吞并,不如先投靠在张潜帐下。好歹张潜的刀子比任何部落首领都快,并且按照以往惯例,大唐的官员在接受了他们的效忠之后,基本不会插手他们族内的任何事情,他们的地位依旧高高在上。

不过,这次,他们却很可能打错了算盘。当想明白了三位突骑施长老为何如此着急在叶支城头插上大唐旗号之后,张潜笑了笑,轻轻摇头,“易帜没问题,尔等回去之后便可将大唐的旗帜插起来。但效忠不是向我,而是向大唐,张某乃是大唐官员,不能以个人名义接受尔等的效忠。”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还以为张潜像郭元振一样,只是想说几句场面话,且拙等人连连点头。

“镇守,我马上就派一个。你们三人,且拙来做叶支县的县丞,负责辅佐镇守兼县令,处理日常政务。万俟以前做过伯克,知道如何管理部族。就出任县尉一职,负责叶支县及方圆百里内的治安。莫雷么,就做戸曹好了,以后黄姓部族的赋税,由你负责统一征收,递解到碎叶。税率按照原来规矩,非唐人为四匹牲畜取一条腿,唐人减半。若是发生诉讼,无论涉及双方是何族,一律归镇守负责,你们三个不得过问。”

“是!”且拙、万俟和莫雷三人,齐声答应,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儿犹豫。

在他们看来,所谓县令,县丞和县尉,都不过是个称呼。黄姓突骑施内部如何控制,当然还是他们三个说得算。即便新来的县令兼镇守,是张潜的铁杆嫡系。没有他们三个的配合,也只能做个牌位而已,说出来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

然而,接下来张潜的话,却让他们心中,迅速涌起一缕不祥的预感。“叶支城内,还有唐人奴隶么?如果有,就全都给我送到碎叶城里来。你们原来在娑葛麾下所犯的错,张某可以不追究。但是,从今往后,任何人家,不准蓄养唐人为奴,否则,张某必然夺其家财,将其子女尽数贬为奴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帅,大帅有令,我等,我等自然要遵从!”三名突骑施长老愣了愣,同时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