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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帝这一句世代辅政、百罪皆恕,又把我唐奕超脱于法王之外。”

“试问,有这样的特权之臣,有这样的特权之家,这天下!!还有何公平!?”

“这天下!!”

“还有何长治久安!?”

“这天下!!”

“又还有何祛疾救患的意义!?”

“所以……”

说到这里,唐奕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宗庙高揖大礼,长袖落地。

“赵氏宗祖在上,逆臣唐奕受帝命革新除弊初有成效,不辱先帝所托。”

“然,万事俱备只欠一病未祛。”

“今!!!”

“得罪了!”

说到这里,唐奕猛的直起身子,一把夺过仪仗侍卫手中的金瓜长锤。

“让这碑!!”

“与这弊宋!!”

“一同去了吧!!”

……

“子浩不可!!”

“不要!!”

百官大惊,可是为时已晚。

只见唐奕抡圆了膀子,金瓜高举,划着一条弧线直落而下。

砰!

咔!!!

唐奕这一锤力道十足,百年誓碑应声而裂,碎成数块。

太祖不杀士大夫之誓言,先帝赵祯托唐家辅政之遗命……一同破碎!

“唐子浩!!你疯了!!”

“唐子浩!!你好狂!!”

“唐子浩!!你大胆!!”

众臣彻底炸窝了,特么你砸了碑不要紧,大伙儿的保命符也让你给砸了啊!

若非是宗庙之前,赵氏祖宗之侧,一众文臣跟唐奕拼命的心都有了。

唯独贾昌朝,猛然一声高唱,盖过所有嘈杂。

“砸、的、好!!”

见群臣呆愣地看着自己,贾相爷出前几步,来到人前。

“怎么!?怕了吗!?”

“怕死于王法!?怕这破誓之后的杀意落到自己头上!?”

“哼!”贾相爷冷哼一声。“利己小人,枉读圣书!!”

“你!!”群臣哑然,一句反驳之言也说不出来。

老贾直戳痛处,可谓一针见血。

说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龌龊,谁还怕死罪加身?

唐奕则是看都不看一眼众臣,砸碑也只不过是个开始,只不过是给文官的头上悬起一把法剑。

行至赵曙身侧,郑重地看着赵曙。

“奕再问陛下一次。”

“姐夫尽管直言。”

赵曙一边不着痕迹地给唐奕比了一个大拇指,一边道:“姐夫有什么问什么。”

砸的好!他也觉得砸的好。

大宋的文人,确实被惯坏了。

可惜,赵曙哪里知道,唐奕今天不光要革了文人的命,还人革了他皇帝的命。

“姐夫要问什么?”

唐奕肃然,“还是刚刚的那句,你相信我吗?”

“相信!”

“你相信你的子孙后代吗?”

“相信!”

“好!!”

高喝一声,再次转向宗庙,扑通!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先帝有灵、列祖在上!”

“今奕,携二十年拓土万里之功,冒当朝天子之名,请祖宗见证!”

“……”

“……”

本来乱作一团的群臣猛然一肃,这疯子还要干什么?还冒天子之名,请祖宗见证?特么砸了誓碑,他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皇城大内、宗庙大殿唯唐奕之音,回荡天地。

“我华夏大地,王朝往复,千年更迭……”

“凡初定天下,创世新朝者,大多律已、自醒、知民知政。”

“凡太平盛年,守业固国者,大多娇奢懒滞,不知先人之苦心也。”

“凡末世败朝、迟暮无终者,大多昏庸无度,不知民苦也。”

“何罪?”

“概因民者,吏所治也;吏者,君所属也。”

“然君者,唯天地礼教可束也。又何为天地礼教?君之器也。”

“为君者,以自器自治,何以无缺乎?”

“故创世之君,观前人之痛自醒。”

“守成之群,观己之德行。”

“亡国之君,只知手中有器,却无自醒自观之悟,国必衰之,民必恶之。”

“此为兴衰之道也。”

说到此处,唐奕缓缓抬头。

“臣,唐奕……代天子誓。”

“从今往后,天子之器还于民,君王之命系于天下!”

“从今往后,王侯与百姓同根,天子与万民同命!”

“无将门之世爵,无士大夫之高仪。”

“黄天与厚圭齐佑,臣子与君王共志,贩夫与走卒无差!”

“万众一心、同根同德、一心一志,共兴皇宋万年之盛世!”

“众今往后……”

“赵家,代天行命,代民理国,是为天子,亦为民子!”

“从今往后……”

“如有忘德暴政之昏庸,民可逆之!”

“如有贪奢淫欲之行,民可逆之!”

“有天子之器,治民而不自治之恶……”

“民、可、逆、之!!”

“此为天誓!”

“违者天罚、民废!”

“必遭天殛!”

……

言罢,唐奕向着宗庙之内历代赵家先祖重重的叩首。

拜罢,长身而起,行到赵曙身边。

“这……”

“就是姐夫留给你的最后一件宝,一把悬在你头上的利剑。”

“你……”

“敢接吗!?”

赵曙默然,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唐奕不单单要把破自己,不单单要把士大夫打回原形,他还要给自己,给赵氏子孙敲响警钟。

那无疑是一种鞭策,时刻提醒着赵家手握天子之器的责任,更是时刻提醒着大宋……

向前!

向前!!

不断的向前。

“来人!”一声低吼响彻大殿之前。

“把刚刚唐公代朕所立之誓镌刻成碑,立于宫门之前,昭示天下!”

“好!”唐奕终于欣慰地点着头,露出一道灿烂笑意。

“有君如此,天下之福,奕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言罢,笑容依旧,环揖群臣。

“珍重!”

……

等百官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一身白衣、一个俊逸的背影消失在宫城之中。

韩琦望着那道背影喃喃自语:“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这是韩琦最后一次见到唐奕。

……

那个疯子就这么走了。

二十二年前,白衣入京,二十二年后,依旧白衣而去。

留下的,除了一个皇而天下的大宋,也就只剩下坊间那些美丽的传说了。

……

有人说,唐子浩那日出宫之时,一边远去,一边吟着一首妙诗。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

也有人说,唐子浩离京之后并没有南下涯州,有人在介休城外的梅居见过他。

那时,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盘坐在盈雪与冬梅之间,膝上放着瑶琴,竟拂出了一曲《凤求凰》。

……

还有人说,唐子浩最终还是回了涯州,隐居在涯州最高的那座山上,再也没下来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