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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喃回了H市,到家以后,才发现自己走的时候失魂落魄,把手机也落在安城的住处了。

刚发现的那几秒她还有点慌,想赶紧回去,靳一的号码她存在那个手机里,大概背得下来,但是记错了怎么办,那个人给她打电话怎么办……

还没想完,她就在玄关前停下了。

停了几秒,女孩低下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

打什么电话呀。

他都说了,他不该认识她的。

…他已经后悔认识她了。

盛笙刚端着晚餐的餐盘出来,就看见小姑娘低着头一路往二楼冲,眼圈通红。

又哭了。

温柔哥哥的人设差点没绷住,盛笙想摔盘,还只能忍住,去楼梯边上仰头望二楼,好言相劝:“失恋事小,饿死事大。”

“呜呜呜我才没失恋你快闭嘴吧!”

“……”

听动静还算中气十足,离着饿死的距离确实遥远。

盛笙稍放心,回餐厅了。

盛喃在家“闭关”三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床头柜摞着堆积成山的复习资料,但真正打开了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的,还是只有那个写着《颜狗的自我修养》的练习本。那个“汪”字到底被泪水晕开了,即便晾干以后也无法复原,淡淡的蓝黑色墨痕洇出纸张的凹痕,只剩更深的字骨凌厉的笔锋撑在中间。

盛喃趴在床上,枕着胳膊,轻轻摸过去。

“吃饭了。”卧房门旁传来声音。

盛喃木着脸抬头,看向站在门旁的男人:“你又不敲门。”

“你自己大敞着门,我理解为随便进。”

盛喃想说什么,但实在懒得翻找出和他斗嘴的力气,就又趴回去:“知道了。”

盛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靠到门框棱上:“那个本子看多久了,还没被你盯出窟窿?”

盛喃微恼,翻页:“我复习呢。”

盛笙:“你那天哭完抱着它傻了一路,当我没看见。”

盛喃绷脸,不说话了。

“自己选的,后果你也猜到了,”盛笙转身,作势要走,“既然意料之中,就别再伤春悲秋的,显得傻。”

说完以后他等了几秒,房间里女孩没反唇相讥,这让盛笙很意外,他皱着眉停下。

不等他回头,里面那个趴在自己胳膊上,有气无力的小姑娘终于开口了:“我就是遗憾,之前没看见。”

盛笙问:“之前看见了,会改变你的想法吗?”

“我也不知道,”女孩轻轻摇头,“所以我又觉得,幸好之前没看见。”

“……”

门内门外,一同安静下来。

床上的女孩合上本子,小心地放到枕头旁边,她转下床。

盛喃还没起身,就见盛笙突然走进来,停到她床边,低头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傻吗?”

盛喃一顿,微木着表情仰头:“?”

“因为像你这样的傻子,不管哭得有多惨,”盛笙说,“就算给你一万次重来的机会,你第一万零一遍也还是会那样选。”

盛喃怔住。

盛笙看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抬手打算摸摸她头:“‘傻’是不治之症。”

“……”

没想到盛喃虽然走着神,反应却极快,他还没碰到她一根头发丝,小姑娘就突然一弯腰躲了过去,然后她顺势起身。

盛笙望着自己落空的手:“什么意思?”

“不给摸,”盛喃趿着她的小粉棉拖伸着懒腰出去,“摸头长不高,以后你都别惦记了。”

盛笙插回手,跟上去:“你都要19了,还想往哪儿长?”

“呵呵。”

盛笙和盛喃兄妹两在家务方面还算默契:春节年假,负责照顾起居的阿姨放假回老家了,两人只能自力更生。

按照多年前一场严格的三局两胜的石头剪刀布的结果,最终确立了盛笙负责做饭、盛喃负责洗碗的长治久安方针——虽然她的“洗碗”就是把厨余倒掉,然后把杯碗盘碟放进洗碗机里,但盛喃坚称这也是洗碗。

今天照常。

盛喃这边刚结束工作从厨房出来,就听见客厅里盛笙的声音传过来:“你那里有创可贴吗?”

盛喃一怔,往前快走了几步,探头:“我没有,你伤到哪儿了吗?”

盛笙坐在沙发里,正撕掉手上的那块创可贴:“嗯,切菜划伤了。我只有这一条,刚刚沾了水。”

“家里肯定有的,”盛喃左右转转,有点茫然,“就是不知道他们把药箱放在哪儿。”

“那我在一楼找,你帮我去二楼看看。”

“二楼?”盛喃想了想,“好,那我去主卧里找找,我记得爸有个小医疗箱。”

“嗯。”

脚步声在楼梯里渐远。

盛笙维系的翻找动作停下,等确定脚步声已经上到二楼,他也就收了手,坐回沙发上。

然后盛笙什么也没做,只垂着眼看着手表,像是在等什么。

大约三分钟后。

一阵着急的脚步声快速下楼,盛笙回眸,看着自家妹妹的身影从楼梯口一刻不停地跑到他面前:“这是什么!?”女孩的呼吸急促。

盛笙抬了眼,淡淡一扫:“护照?”

“是盛天刚的护照!”盛喃急了,“你不是说他出国了吗?那这个怎么会在家里!”

盛笙顿了顿:“那就是我记错了,他们可能去别的地方旅游了。”

“你少骗我,你以前就这样,你撒谎都敷衍!”盛喃气得不轻,“他那种工作狂怎么可能扔下公司出国玩这么久,他到底去哪儿了!”

眼见着小姑娘急得眼圈发红,一副要扑上来咬他的架势,盛笙慢慢吁出口气:“你确定要听?我答应过他,在你高考结束前不会告诉你。”

“……”

即便看到护照的那一刹那就有所预感,但听到盛笙的话时,盛喃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不会有事的。

那个人上次跟她讲电话的时候还很凶地训她,跟以前一样。他好像就从来没学会过怎么当爸爸,在她面前永远板着脸,从来不会夸她,就只会指责她,态度那么差。

她小时候好几次偷偷问盛笙自己是不是不是那个男人亲生的,直到初中那次搬家,东西乱七八糟地堆在新家的书房,家里阿姨收拾的时候把他的一个文件盒当成她的塞给她,她打开看见里面摞着她从幼儿园大班拿的奖状,就那种敷衍的、每学期每人发好几张的奖状,上初中前她就知道那些是哄小孩儿的了,可他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像收什么宝贝似的,一张一张捋平了摞着,藏在书房最中间的架子上。

盛喃不喜欢他严厉、独断、不苟言笑,忙碌、食言、从没时间参加她的家长会,她讨厌他好多习惯和毛病,最气他不愿意商量不给她任何余地就要在她习惯了只有他的家里再拉进来一个陌生人,在安城适应以后偶尔还会为暂时逃离他的“掌控”而偷着开心。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永远就站在她身后某个角落、她不必回头不必去看但她知道他就站在那儿的男人,他有可能会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怎么可能呢?

从小到大你气他你讨厌他你甚至反抗不了所以在心里偷偷骂他,但他在你的世界里一直高大一直无所不能啊,他不是应该一直陪着你、到一直的尽头吗?

原来一直……也有尽头吗?

在那安静的不知道几秒还是几分钟里,盛喃心头一片茫茫。

她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只摸着沙发扶手坐下去,佝了一会儿,她又从桌上摸起她的水杯,喝了一口才说:“你说吧。”女孩不自觉颤着声音,“我听。”

盛笙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开,不久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只薄薄袋子,从里面倒出来许多东西。检查单,CT结果,诊断证明……铺了满桌。

那些盛喃都看不懂,但还是抓起来一张一张地看。那些专有名词看得她浑身都冷,最后就剩白纸上三四个一直变大的扭曲的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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