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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您知道封禄的计划却仍然出兵北汗,又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不公布封禄的遗旨,若是如此的话,你登位的压力要少上不少。”

“当年大宁即是天佑,天佑即是大宁,我欠他的,就以这江山来还。”

“什么意思?”封显着实一愣,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

墨宁渊从来不是顾影自怜、悲伤春秋之人,那人心心念念将这大宁江山交付她手,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若是封显今日没有上门求见,就算是封显坐上了皇位,明日之后,他也会让大宁天下易主。

叶韩垂下眼,听着里面波澜不惊的声音,想起刚才封显问他的话来。

“谁说的?”叶韩偏着头慢声道,言语间的慢条斯理硬是有种全局在握的霸气,他凝视着封显,微微一笑:“我在等你来找我。”

“比天下,天下有什么好比的?”

“你要放弃皇位之争?”迟疑了片刻,封显还是把这话问出了口,宫里根本没有叶韩潜藏的势力,岭南更是按兵不动,如果不是他放弃大位,又何至如此?

“谁先拿下这天下,谁就是大宁新帝。”

若是叶韩隐藏在暗地里的是这么一副气度,父皇绝不会允许他活到现在,也许用不着洛宁渊插手,这个人本身就是最大地变数。

“为什么?”

就算是面对着宣和帝,他也从未有过这样失措的时候,他眯着眼打量斜着腿坐在地上的青年,眼底隐隐升起一抹不安和疑惑来。

他对着青年探寻的眼,笑了一下,没有出声,但那句回答却被长久的闷在了心里。

这姿势的恩赐意味实在太浓,封显愣愣的点点头,心底竟然恍惚的带上了几分荣幸之意,忙不迭小跑两步坐在了对面的阶梯上,待他右手触到腰间别着的硬物,低头看到那浓烈的明黄色时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抬头,看见叶韩唇角边似笑非笑的笑容,脸霎时红了起来。

他交托下来的大宁,如今只存三分之一,他说到做到,既然以江山为礼,就自然不会只给个残缺的物品。

这话说得铿锵凛冽,只是不知听来总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此言乃大宁太祖说出倒也罢了,可偏偏只是同辈的皇族,封显面上不免便带了几分古怪之意,但还来不及细想,站在面前的青年已经顺势坐在了回廊阶梯处,懒散的指了指对面,挑了挑眉:“坐。”

院内的司宣阳看着宁渊有些愣神,他发现过往数十年的惊讶都不及今日半刻,大宁太祖封凌寒,隐山之主墨宁渊,所做之事永远都异于常人。

这话问得坦荡,倒让叶韩一愣,他略带怅然的朝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片刻缓缓道:“今日封禄下棺,我与皇室旧仇已断,封氏一族传承至今,若是只知自相残杀,又如何延续大宁王朝?”

“那……如果……”司宣阳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太祖也能死而复生,山主又当……如何?”

封显皱着眉反问了一句,话语中的不解颇为坦荡,青龙卫蛰伏京城三年,以身迎战赢得民心相厚,散播身世之密造成舆论之势,无论哪一样都可看出面前之人坐拥天下的野心,怎的到了今日,他反而愿意困于小小的洛府,始终未曾踏足皇城一步?

天知道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却让外面偷听的人差点丧了心魂。

“国不可一日无君,金銮殿上新帝登位,当年恩怨暂且不论,我以为你一直在等着今日,又为何要呆在洛府?”

叶韩握紧的手猛的一攥,甚至想刚才没有心血**从东院跑过来就好了,前世求而不到的答案,如今被人轻巧问来,只觉失措茫然。

隔了半晌,叶韩才心不在焉的折了回廊下的一根枯枝,缓缓开口:“你上洛府有何事?”

宁渊皱了皱眉,握着暖炉的手一顿,长久的沉默后才缓缓道:“封凌寒,若为挚友,一生足矣。”

随随便便一句话,却因着话语中‘府上管家’几字而让倚在一旁的青年霎时心情好了起来,他眯着眼看相封显,眼底透着几分宽慰和孺子可教,让站在雪地里的封显全身上下硬是有了僵硬十足的感觉。

院外的青年脚一重,地上的皑皑白雪显出清晰地印记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神色黯了黯,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背影说不出的萧索黯然。

青年展望之间顾自带了十足的狂妄倨傲,封显看着一愣,望向叶韩的眼底带了几分若有所思,这模样,竟和洛宁渊有几分相似,他走上前两步,抖掉身上的雪,嘴角挂起诚挚得不能再诚挚的笑容道:“府上管家有吩咐,封显焉能不从,是以也只进了这东院,只是这里房门紧闭,我也只能在院子里等了。”

他走得很快,也就错过了院子里有些漂浮的话语。

“怎么,这年头还时兴以诚相挟?”叶韩走上回廊,倚在书房前的纯黑木柱上,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懒懒的盯着站在雪地里的封显。

“若为……算了,宣阳,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多如果,你想多了。”

是以这一班资格老老的大臣沉默的守在了金銮殿里,等着来自洛府的最后决断。

叶韩急促的步伐一直到了洛府后园的竹林外才缓了下来,单薄的玄色身影静静站立在雪地里。冷风吹过,他猛然惊醒,苦笑一声靠在竹子上,摊开双手,上面的血痕深深浅浅却全不在乎,天知道刚才要多有自持力才能不走进院中质问,直到现在双手也不能自持的轻轻颤抖,叶韩微微低下头,兀然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直冲云霄,声声震耳,犹自带了几分萧索怅然。

若不能上安抚于天,下身惜于民,为皇者谈何君临天下?

他足足花了两天才让自己完全接受叶韩的记忆和身份,谁都想不到,如今的叶韩拥有两世灵魂,错综复杂,纠缠万千。他既做不了单纯的叶韩,也不再是当年的大宁太祖封凌寒。

在被困金銮殿几个时辰后,这些年老成精的家伙也明白宣王这是单枪匹马、兵不血刃的上洛府协商去了,洛家的十万大军虽说挡不住这些元老的拥护之心,但却能很好的震慑一二。如今这状况比历代争嫡都少了几分血腥铁血,但却不得不说,若真能成功,对历经了一场大战的宁都而言是最好的方式。

五百年的时空交错,他唯一庆幸的……是她居然存在。

金銮殿里黑压压一片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大殿外严守以待的数千将士,全都以一种格外沉默的姿势望向朝阳门外,因为那里——将是新君踏上的地方。

直到暮色降临,靠在竹上的身影才慢慢站直,那人缓缓伸了个懒腰,额上黑发散落,零零散散,深沉中带出了几分狷狂,眸色凝重。抬眼望向洛府正中间,那里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一派闲散,他微微勾唇,似是缅怀,似是怅然,隔着那缭绕的灯火轻轻道:“阿渊,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