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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苑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帝梓元回头。

“我就唤苑琴,过去九年是,以后也是,秦涵瑜是秦家的千金小姐,学女红,爱作画,读诗书,娇弱慈悲。可是,我如今是苑琴,知世事,懂人情冷暖,晓天下不平。小姐,你以后的路会越走越远,越来越孤独,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走下去。”

望着苑琴脸上的笑意,帝梓元眼眶有些发涩,胸口有团气上不去下不来,闷闷的。

“小姐,还有我!”一旁参天的树上不知何时起趴了个人影,苑书隔着枝条透出个脑袋,咧着嘴笑,“小姐,放心,我会把你前面的道都给砍平,让你舒坦着走,横着走,滚着走都成!”

啥意味深长的话从这姑娘嘴里出来,立时便能没了感觉,帝梓元额头抽了抽,看着自己养出来的丫头,实在丢脸,倏地转头朝内院走,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遥遥传来。

“成,你给我滚着走试试,试成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小姐!试不成去给我到书阁多读几本书!”

小径上一时有些安静,苑书思索好半晌才发现“滚着”和“走”是无法同时进行的,脸涨得通红,想起帝梓元的命令,哀号着在树上翻滚。

苑琴眼底荡着笑意,终于一个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东宫书阁,温朔被韩烨唤来,听见派去江南的侍卫的回复,垂头丧气窝在椅子上,一张脸扭成了苦瓜。

“这件事毕竟过去了九年,左相有足够的时间来湮灭证据,这几日在朝上我看他并无丝毫不安,便猜到崔永山已经不在人世。温朔,今早父皇下旨,让黄浦在十日内寻到证据,否则就要盖棺论定。”韩烨揉了揉眉角,道。

温朔闻言猛地立起来,“只有十天!殿下,秦家的案子这么大,怎么能不查出结果就匆匆定案?”

“就是因为案子牵连甚广。”韩烨的神色也有些沉,“如今又牵扯到帝家,父皇以朝堂不稳为由责令黄浦尽快定案,朝中的老大臣也不敢进言。这件事比我们想象得更棘手。”

温朔凝着眉,将刚才苑琴的话说了一遍,“殿下,可以确定当年是左相构陷了秦老大人,贪墨了黄金,否则他也不会遣人将秦家亲族赶尽杀绝。”

听得左相不仅陷害秦家,更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韩烨翻看奏折的手顿住,脸色难看,“此等奸相,祸国殃民,着实可恶。温朔,东宫密探查得当年十万两黄金并没有被运出京城,但无法确定藏在何处。”

温朔转了几步琢磨片刻道:“这几日我仔细推敲过了,有几个地方最有可能,但如果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正在此时,房外有声音响起,两人皱眉,朝门口看去。

帝承恩端着茶盘尴尬地立在门外,见两人望来,面色有些苍白,讷讷解释,“殿下,我泡了一杯参茶,想为殿下解解乏……”

韩烨摆手,漫不经心,声色冷淡,“不用了,下去吧。”

帝承恩咬咬唇,行了个礼,退了下去,眼底却划过一抹光。

温朔朝帝承恩的背影看了半晌,转头望向韩烨,“殿下,您让她随意出入书阁?”他这话很是愤愤不平。

韩烨嘴角略勾,“她是父皇派来的,我挡住她,便是挡了父皇。你再去查查左相名下的宅邸,看能不能确定金子被藏在了何处。”

时间紧迫,温朔点头,出了书阁。

第二日,下了早朝,在内阁议完事,韩烨在御花园小径遇上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莫霜,她身后跟着木脸侍卫肖恒。

“殿下!”莫霜摇了摇手,单腿蹦上前。

韩烨挑眉,“公主怎么不在别苑多休养几日?等身体痊愈了再出来。”

“再过几日东骞的使团就来了,我刚才入宫觐见了陛下。毕竟我来了大半个月,长居别苑有失礼仪,一点轻伤罢了,岂能堕了我北秦长公主勇猛的名声。”

莫霜的左脸颊因为上次密林受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痕,这次她出现在韩烨面前不遮不躲,很是开朗,就连韩烨也不得不佩服她天性中的豁达自在。

“哦?公主见过父皇了,不知谈了何事?”韩烨微微蹙眉,问道。

莫霜瞅他一眼,“能有何事?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日后能结秦晋之好,我正努力着呗!”

“公主。”韩烨一怔,眸色深了些许。

莫霜见他如此,扑哧一笑,“殿下无须惊慌,我说笑的。大兄让我带了些礼物呈给陛下,至于国书里定的婚事,我准备等东骞使者来了,再和陛下长谈。”

韩烨眉宇一展,莫霜身旁的肖恒隐隐动怒,碍着韩烨的身份,只冷冷道:“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难道我家公主还配不上你不成!”

莫霜见这个二愣子侍卫犟脾气上来了,急忙用拐杖一推,“肖恒,我不过和殿下说笑两句……”

肖恒一身的铜皮铁骨,胳膊惯性地一挡,拐杖飞得老远。莫霜伤了腿,本就是金鸡独立的姿势,这下可好,咔嚓一声,踉跄着朝地上倒去。

当然,韩烨直挺挺立在这也不是吃素的,莫霜落地之前,他迅速有力地拉住她的臂膀,扶住了她。

不是温香软玉的戏码,莫霜只是搭着韩烨的手立着,但这也足够让御花园里外的宫娥侍卫大吃一惊。他们的太子爷清冷倨傲得很,这么多年也只把一个靖安侯君放在心上,何曾对别的女子如此纡尊降贵过,看来这个北秦公主倒是有些特别。

肖恒愣在原地,看着莫霜,讷讷地不敢上前,“殿下……”

莫霜笑笑,一把拂掉额上的冷汗,“没事没事,就是折了一下,上点膏药就好了。”

韩烨朝身后的小太监摆了摆手,“去请太医入宫,公主,此处离华来阁近,不如先去休息,等太医入宫诊断了再回别苑?”

莫霜瞅着自己离威武不屈的刚猛模样渐行渐远,苦着脸点头。

韩烨眼中隐有笑意,扶着她小心地朝华来阁走去。

肖恒犹犹豫豫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小径上,原本跟在莫霜后面的两个宫娥望着几人远去,谈论起来。

“翠馨,咱们要不要跟上去服侍?”

“你傻了啊,殿下对这北秦公主上心着呢,要不哪能亲自送到华来阁去,咱们当然不能跟着,你看那个北秦的大块头,就不会揣摩上心,迟早被他们的公主教训!”

“噢,你说得对,你说咱们大靖这么多贤惠端庄的大家小姐,殿下怎么偏偏看上北秦的蛮公主了?”

“谁叫人家是公主啊!哎,以前咱们大靖还有个帝家小姐,现在帝小姐成了靖安侯君,怕是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两人说着回转身,朝小径外走去,却冷不丁瞧见不远处的身影,骇得脸色苍白,慌忙跪倒在地。

“奴婢见过侯君。”

“奴婢见过侯君。”

帝梓元一身绯红曲裾,不知何时立在小径外的桃树后,神情淡漠,眸色深沉。苑书站在她身后,眼扫过地上的宫娥,眉头皱起,望着帝梓元的眼底微有担忧。

“起来吧。”帝梓元淡淡一句,抬步走过小径,朝宫外的方向行去。苑书急忙跟上。

地上跪着的宫娥待她走了,才忐忑不安地站起来,低头匆匆出了御花园。

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靖安侯君,着实太可怕了。

不远处的沅水阁上,帝承恩立在二楼窗前,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她早就猜到帝梓元和太子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皇家背着帝家满门血仇,帝梓元和太子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如当初一般相处。被嘉宁帝忌惮,被太子疏远,她就是要等着看,帝梓元在把她害到这个地步后,自己能有个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