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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与思量一阵,问祁铭:“封原是不是快到脂溪了?”

祁铭点头:“应该再有一日就到了。”

谢容与道:“让人送信给卫玦,让他进入脂溪地界,直接带兵去内山。今晚早些歇下,明天一早,我们即刻赶往鸭子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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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久才到啊——”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山间传来一声长叹。

遥遥望去,入镇的山径上一行七八人,几乎都着劲衣短打,然而当中有一个穿着冰丝蓝衫子的,居然伏在其中一人的背上,适才那句喟叹就是他发出的。

此人生得圆头圆眼,腰间还坠了一枚极其名贵的玉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生,不是曲停岚又是谁。

却说曲茂本来在东安躲闲,半个月前,忽然有人找到他,说封原带兵办差,忘了签调兵的急令,让他帮忙签了补过去。

封原曲茂知道,他爹的人嘛,来找他的这几个家将曲茂也熟,常年在侯府杵着。曲茂于是二话不说,拿到急令,闭着眼就签了。

可是这调兵令不是签了就算完的,既然是他署名的,兵就算是他调的,他还得亲自送去。

曲茂此番来陵川,屡屡办砸差事,眼下赖着不回去,就是怕回京后被曲不惟打断腿。眼下好了,封原办差出了岔子,他给补上了,算是在他爹那里立了大功,曲茂心想,不就进个山,送个急令么,左右苦过这一程,他回京就有好日子过了,咬咬牙便应了。

然而一进山曲茂就后悔了,这山也能叫山?顶峰高耸直入云间,这是天梯吧?丛林间满是兽印泥坑的小道也能叫路,连块垫脚的青砖都没有,仔细脏了曲爷爷的云头靴。

结果可想而知,入山还没走出十里,曲茂往道边一躺,宁肯死在这,怎么也不肯去脂溪了。一众家将们没法子,联合尤绍一起,只好轮番背着他进山。

好在众人都有功夫在身,身手矫健,背着曲茂,脚程半点不慢,就这样,曲茂还叫苦呢。觉得自己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伏在人背上,比马背上还要颠得慌,半个月下来,人都狠狠瘦了一圈。

“五爷,您忍着点,脂溪就在前面了,到了那儿就有客栈住了。”

行吧,曲茂想,他爹要是知道他忍着辛苦,办了这么大一桩好事,回去非得给他万两黄金枕着睡,他还偏不要,金银于他如粪土,他只要把画栋姑娘接回来当小妾。这么一想,足下的路也美了起来,曲茂心境为之一宽,刚欲小憩片刻,一晃眼,忽见前方山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曲茂一愣,这世上除他以外,居然还有别的傻帽到脂溪这破地方来?

等等,这个傻帽……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曲茂揉了揉眼,瘦高个儿,一身襕衫,背着个行囊,不是换了便服的章兰若又是谁?

曲茂不由怔住,章兰若,他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了,封原要去脂溪,那个什么找岑雪明的案子,章兰若好像也有掺和?可是,他怎么一个人来呢?身边连个随从都不带。

曲茂一念及此,“喂”了一声。

他拍拍身下的家将,“放我下来。”随后阔步追上前去,“喂,你怎么一个人啊?”

章庭顿住步子,看清是曲茂,稍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你管你曲爷爷做什么?”曲茂四下看了看,确定章庭身边没人跟着,愕然道,“你一个人也敢进山?”

章庭也不想一个人到这里来,可是中州与章鹤书一番争执后,他再也不信身边的人了。章鹤书后来叮嘱他万不可到脂溪来,章庭思来想去,担心脂溪出岔子,离开中州,没有回东安,反是直接绕来矿山了。

曲茂见章庭不语,又“喂”一声,“问你话呢?”

章庭只当曲茂是来脂溪找封原的,觉得他一个傻帽,什么都不懂,何须理会,拂袖冷哼一声,继续赶自己的路。

曲茂追在一旁,出声讥讽,“你一个文弱官员,这山路你走得了吗?我可告诉你,再往里走,山势陡峭得很哩!你忘了小时候,你跟我比爬假山,被我踹下池塘了?你忘了后来你跟我比爬树,我都掏到鸟窝了,你还抱着树杆子哭呢?”

章庭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曲茂又说,“这深山老林的,可不比京中,到了夜里,你一旦瞌睡了,仔细要被野兽豺狼叼走,到时可别指着曲爷爷给你收尸。”

章庭还是不理他,言语间已甩开他一大截。

曲茂盯着章庭的背影,“嘶”一声骂道:“这厮——”

身后的家将追上来了,探问一句,“五爷?”

曲茂也不知怎么,凭空得来一股力气,推开家将,“起开,别挡曲爷爷的道。”随后也不嫌羊肠小径没有青砖垫脚了,挽起袖子,铆足力气追上前去,很快赶超了章庭,随后回头得意道,“看到了没,你曲爷爷永远都是你曲爷爷!”

章庭冷着脸没回话。

然而曲茂还没得意太久,旁边一个人风也似地掠过,原来不经意间,曲茂又被章庭超过了。曲茂见状,不由地咬紧牙,再度急追而上。

陡峭的山坡上,余下家将们愣怔地看着前方二人相互赶超,越走越快几欲成风,把他们一行有功夫的人狠狠甩在了后面。

五爷倒罢了,当朝三品侍郎竟也如此……少年意气。

尤绍好不尴尬,揩着额汗,“诸位先吃口水,看来用不了一日,至多半日,脂溪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