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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未言明“那事”是何事,但云浠心知肚明。

时距云浠退亲已两月,风声平息,裴罗二府不再藏着掖着,虽尚未定下日子,已将罗姝与裴阑的亲事摆到明面上来议了。

裴府门第显贵,裴阑又官拜大将军,罗姝能嫁给他是实实在在的高嫁。

罗府生怕这门已到屋槛的好亲事跑没了,裴府还没下聘,已暗中备起了嫁妆。

罗姝像是的确有一肚子的话要倾吐,几人刚上了马车,她便迫不及待地与方芙兰细语起来,左不过女子闺中带了些娇羞的忧虑,云浠在一旁听着,没开腔。

她其实是放心不下罗姝的,毕竟她至今都未查出两回跟真凶报信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何况方芙兰要与罗姝来往,云浠也找不到理由相阻,总不好直接跟方芙兰说,罗姝这个人,也许没有面上看着这么简单吧。

理由呢?

她只好一路跟着她们二人,打定主意等日暮华灯上了再去上值。

大绥尚灯,以为明灯如星子,能向天上地下的神灵祈福。

秋节这日,秦淮河岸张灯结彩,只等日暮时分,銮驾从宫中一出,齐齐将灯点亮。

云浠陪着方芙兰与罗姝四下转了一会儿,路上,遇着了不少与她们一样早早出门的贵妇贵女们,说来也巧,走到一处僻静地,老远瞧见了姚素素。

云浠与姚素素关系不佳,不想上前与她撞个正着,便在原地驻足,等着她先离开。

谁知姚素素竟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四下张望一阵,见是无人注意到自己,将手中雪团儿交给身旁的丫鬟抱着,提裙进了近旁的一座道观。

大绥本就尚佛不尚道,这是秋节,常人都向秋神蓐收祈福,哪有莫名去道观的?

云浠见姚素素行踪诡秘,心中起了疑,但她不想多管她的事,便和方芙兰说:“走吧。”

方芙兰应了,然而罗姝却仍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道观的方向。

方芙兰唤了声:“姝儿妹妹?”

半晌,罗姝才似回过神,勉强勾起一笑,问:“怎么?”

云浠道:“酉时快到了,阿嫂晚间的一道药还没服,我要送她去药铺。”

方芙兰常看病的那家药铺子不远,不到半柱香就走到了,大夫去煎药的当口,罗姝一直心神不宁,方芙兰与云浠都猜到她这幅样子,定与方才见到的姚素素有关,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毕竟与姚素素有关,八成就和裴阑有关了。

罗姝坐了一会儿,蓦地起身,对方芙兰和云浠道:“芙兰姐姐、阿汀,我闻不惯这里的药味,心口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言罢,也不带丫鬟,自己一个人出了铺子。

方芙兰看云浠一眼,说:“你跟着去瞧一瞧,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她。”

云浠正有此意,当即应了,拿了剑,跟着罗姝离开。

她没有追上罗姝,而是不动声色地缀在她身后数步开外。

罗姝像是也没注意到自己后头有人,快步来到之前的道观,抬手在自己心口微微一抚,沉了口气,径自入内。

道观清幽,越往里走,越是一个人也无。

云浠跟着罗姝,忽见她在一扇月牙门前顿住,月牙门内,隐隐传来啜泣之声。

罗姝盯着月牙门内,收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直要将指甲嵌入掌心,从云浠这个方向看去,她大半张脸血色已褪尽,整个人似乎还在微微发颤。

云浠狐疑,挪了个方向,又朝月牙门内望去。

她目力极好,这一望,也是愣住了。

门内的花圃间立着两人,一人是方才见过的姚素素,另一人,却是裴阑。

两人不知说起什么,姚素素拾起帕子来抹泪,裴阑看她伤心,似是于心不忍,轻轻拿过她的手帕,帮她把脸上的泪渍擦去。

他们靠得极近,一人替一人拭泪,温柔缱绻得连外人都感知得到,一时间也不知谁先动了情,裴阑俯身,在姚素素颊边落了一吻。

“……”

云浠无言以对。

若不是心中对罗姝存了疑,她真想转身就走。

月牙门外,罗姝颤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如一片风中落叶,凋零枯败。

云浠心道自己这么干看着也于事无补,何况眼下事态已十分明了,不如先带走罗姝。否则这事一旦闹起来,只怕不好收场。

她没有为罗姝出头的意思,更没有为姚素素和裴阑着想,她只是念着老太君之前已狠狠气过一回,至今尚在病中,眼下是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云浠刚要上前,只见罗姝蓦地回身,目光直直与她撞上。

她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罗姝。

那目光里,怨毒,愤恨,伤心,全都袒露无遗。

与她平日里笑盈盈的样子哪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云浠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罗姝也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收了目色,快步地走到云浠身旁,说:“走吧。”

云浠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罗姝垂着眸,低低笑了一声:“没事。”

“我不能有事。”顿了片刻,她又道,“他……从来就不喜欢我,小时候,他喜欢你,长大了,他喜欢素素。”

像是在竭力遏制住自己心头的怒意与难过,她哑着声:“我不能和他闹,不能。若闹开了,他就……不会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