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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帝微颔首:“也罢,既然旭儿帮你求情,朕便不追究擅闯禁令、欺上瞒下之过了,你自去枢密院写一封悔过书,禁令便算解了。”

云浠默了默:“末将叩谢陛下,叩谢——”她移向田泽,“五殿下。”

“哎,五殿下怎么还跪着?”这时,吴峁道,“快起来快起来,殿下这才刚挨了顿冤枉板子,仔细伤了身!”

这话一出,院中内侍纷纷将田泽扶起,云浠与田泗随之起身,退去一旁。

这么折腾一番,田泽脸色煞白,刚换好的衣衫又被汗浸湿了。

药官把他掺去榻上,张院判为他诊过脉,向昭元帝禀道:“陛下,殿下外伤未愈,连发了几身汗,极虚极乏,不宜再劳心神。”

昭元帝颔首,嘱田泽暂且留在太医院歇息,然后吩咐:“吴峁,你带着人在此处打点。”随即出了太医院,路过外头候着的众臣,脚步一顿,淡声道:“今日辍朝一日,暄儿,昶儿,你二人跟朕来。”

陵王与程昶拱手称是,即刻随昭元帝往文德殿去了。

陛下一走,五殿下又要静养,余下的臣子自然没有多留的必要,不过半刻便已散去。

云浠本想帮田泗一起照顾田泽,奈何田泽的身份今非昔比,她留在这里不合礼数,见众臣走了,只好一并离去。

不多时,吴峁便打点好一切,见田泽服下药汤后已歇下,便带着身边的小太监辞去。

田泗一路将二人送到太医院门口,吴峁端着拂尘嘱他留步,笑说:“杂家记得你,当年杂家与你师父一起伺候过先帝爷,你师父收你做徒弟时,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后来先帝爷驾崩了,你就跟着你师父一起去明隐寺照顾太妃们了,对不对?”

田泗垂着眸道:“吴、吴公公记性好。”

“你眼下回了宫中,要有什么不方便,只管寻杂家就是。”吴峁道,“杂家在这宫里许多年了,虽说没什么本事,走起道来,终归不至于抓瞎。”

“是,多、多谢吴公公。”

“说什么谢呢。”吴峁又一笑,端着拂尘,带着身边的小太监离开了。

时已近午,这日早上本来艳阳高照,不知何时来了一团云,将天地浸得灰茫茫的。

小太监跟着吴峁走出一截,回头看一眼,见田泗已回太医院了,悄声问:“师父,这些年五殿下能安安稳稳地活着,这个阿四明明功不可没,怎么陛下一见他,非但不赏,就是要治他的罪呢?”

吴峁听了这话,步子一顿,伸指狠狠杵了一下小太监的额头:“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陛下那是什么人呐?那可是九五之尊。”

小太监不解其意,想了想,试探着问:“师父的意思是,在陛下心中,这个阿四,是功是过其实不重要?”

吴峁满意地点点头,端着拂尘往前走:“你且记着,在一个皇帝心里,情义,功过,那就跟天上的浮云似的,风一吹就散了,唯一要紧的是,他的江山,他的身后这张龙椅。”

“这张龙椅直至昨日,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陛下他能不抓住吗?”

小太监讶然道:“师父的意思是,陛下这就意属五殿下为东宫太子了?”

“意属不意属杂家不知道,终归是要让他先认祖归宗的。”吴峁道,“五殿下回金陵这么久了,也不愿与陛下相认,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陛下能不知道?就是知道,才要治阿四的罪哩。”

“你看,这一治罪,五殿下不就顺理成章地认下皇子的身份了?不就顺利成章地与陛下父慈子孝了?”

小太监经吴峁这么一点拨,恍然大悟:“陛下这是拿着阿四逼五殿下回宫呢。”

昭元帝老了,没有那么多时日来重拾父子之情,他哪怕再思念宛嫔,再看重她为他诞下的皇子,这些在他心中,终归大不过江山与皇位去,他厌弃陵王,又担心程昶擅权,眼下终于找到程旭,哪怕用些手段,也要逼他先认下皇子的身份。

“这么看,明威将军今日与阿四入宫来,倒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本来为了帮田泽,没成想却成了昭元帝拿捏田泽的把柄。

“蠢东西。”吴峁一抬拂尘,拂尘尾径自扫过小太监的脸,“云氏女与阿四哪怕不进宫,陛下就不能传召他们吗?他们只要活着,就是五殿下的软肋,陛下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哪他们胁迫五殿下。”

“且云氏女今日进宫是对的。今日来,才是最聪明的。”

田泽的软肋除了田泗,就是忠勇侯府。

但忠勇侯府里,除了云浠,还有一个云洛呢。

云浠进宫,昭元帝至多说她是闯禁令,她若不来,昭元帝便要拿着云洛胁迫田泽,云洛身上盗取布防图的罪名就要比闯禁令大得多了。

“且她来了,陛下刚好当着众臣的面,让五殿下卖她一个人情,且让所有人都看看,忠勇侯府,到底是站在五殿下这一边的。”

程昶执意要娶云浠,昭元帝不好再三拦阻,只好使一出离间计了。

小太监问:“那……那三公子会因此不去忠勇侯府提亲了吗?”

“三公子?”吴峁道,“三公子若像你说得这么简单,看什么便信什么,就没有今日这一出了。”

“你以为今日的事都是巧合?是五殿下自己撞在陛下眼前,与陛下父子相认的?”

他说着,长长一叹:“这深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多好的人啊,就这么疯魔了。”

小太监问:“师父说谁疯魔了?徒弟怎么没看出来?”

吴峁觑他一眼:“你见识太浅了,且再历练历练。左右风浪就要来了,经过这一遭,你以后便什么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