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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小雨淅淅沥沥。

冷菱披了衣服起身,站在窗棂处,望着窗外雨打蔷薇。

一只红色的花骨朵,被雨水一下一下锤击着,也不肯掉落枝丫。

“院里的花儿这样多,也只有你这般心性,才能一直站在枝头美下去吧。”

冷菱抬眸间看了眼远处的残花落叶,生出感慨来。

心静下来,脑子里开始想昨日的事情。

上一世,用青苔害孕妇摔跤的事是她干的,法子却是柳倩茹想的。

她记得她威逼着碧翠去莲花池偷取了青苔回来,半夜趁着无人抹在宫道必经处,想着下过一场雨,这路本就湿滑,出了事,众人也不会怀疑在自己身上。

可最后阴差阳错,缺一个弦的冯诗娇竟不知道怎么变聪明了,还找到那块覆了青苔的石头。

现在细细想来,这聪明来得太诡异。

很难说不是柳倩茹泄露出去的。

这次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果却是与上一世大差不差。

她和冯诗娇都被禁足,柳倩茹拿走了她的后宫管制权。

碧翠和冬蝶含冤致死。

直到一个月后骊歌公主生辰,赵策才想起来赦免她和冯诗娇。

骊歌,赵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飞扬跋扈,除了赵策和冯馨睿,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个生辰也是她及笄之日。

冷菱渐渐烦躁起来,柳倩茹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眼皮下瞒天过海的呢?

那个冬蝶一看就是被陷害的,冯诗娇一看就是不知情。

至于碧翠为何这么巧合的擅离职守?

而与碧翠闲谈的那位内侍,为何上吊自杀?

冷菱想了许久也想不通,从上一世的记忆里也没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冷菱想得头疼,顺手揉了揉眉心。

这时香草拿了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一边关窗一边斥责道,“娘娘,您又不爱惜自己身体了,竟然站在这风口,回头着凉生病有得难受了。”

冷菱“嗯”了一声说“知道啦”。

见冷菱这亲昵的回应,香草抿唇一笑,转身便去桌前,将装在食盒里带来的早膳拿出来布好。

“娘娘,可以用早膳了。”

听到这一声叫喊,冷菱扭过头,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便想到昨夜被她遗弃在偏房的季婉容。

她说道,“香草,你将这些食物端到隔壁吧,我想和季妃妹妹一起用膳。”

香草抬眼道,“娘娘,季妃娘娘天没亮就回了她的锦绣宫,现在圣上正在陪季妃娘娘一道用膳呢,听说还送去很多贵重的补品。”

冷菱小小失望了一下,这一禁足啊,又得一人用膳了。

突然间她又想起一个人,昨儿发生了这么多事,差点将琳琅忘了。

冷菱忙说道,“你让琳琅来同我一起用膳吧。”

香草应了一声,“是。”

琳琅过来时,虽眼神里还透着对她的害怕,但不善言语的她还是恭敬唤了她一声“皇嫂。”

“过来。”冷菱朝她招手,亲昵说道,“以后,都陪皇嫂一起用膳,好不好?”

琳琅点了点头,在她身旁坐下。

冷菱见她拘束,便给热情地给她夹菜,自己多说点话,消除紧张的气氛。

很快,琳琅便松快下来,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些,琳琅一碗稀饭喝完,抬头看向冷菱,“皇嫂,我还想再吃一碗。”

在被冷菱找回来之前,她一直是残羹冷炙或是馊饭霉食。

这寻常的早膳,对她来说,贵不可言。

冷菱亲自帮她又添了一碗稀饭。

琳琅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也不怎么用饭,瞬间脸颊绯红提醒道,“皇嫂,你也吃嘛。”

冷菱“嗯”了声,开始用膳。

一旁的香草浅浅笑着,“奴婢看公主,是越来越亲近娘娘了呢,也愿意说好些话了。”

香草继续说着,“娘娘,我听外头传,定州这回打了胜仗,先前失去的三个城,已经夺回两个,那些大臣们都在今日早朝上将定州刺使,荣亲王和八王爷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听说,荣亲王请旨增兵的旨意,圣上也同意了,不日就会选出合适的人带兵前去增援。”

冷菱蓦地怔住。

她差点忘了,上一世,赵策就是派他的哥哥冷枫领兵前往。

时间就在半个月后,六月初一。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哥哥一个禁卫军统领,又没有打仗的经验,和冯诗娇的哥哥冯世钰比差远了,不派冯世钰去,倒派她哥哥去?

她记得赵策是这样同她说的,他看重冷家,自然看重冷枫,所以想把这建功立业的机会给到冷枫。

若冷枫立了功,于冷家来说锦上添花,于她这个皇后的地位来说也只会更加稳固。

她当时被禁足,心情低落,经赵策这样一说,她当场就原谅了赵策。

可在这场战争中,哥哥胸口中了一剑,虽然被救活,但自此落下心疾。

到第二年年初,江南水患一案,他同柳倩茹的哥哥冯世钰还有荣亲王赵硕一起去治水,积劳成疾,心疾复发死在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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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怜的侄儿从此就没了爹,她也没了哥哥,父亲母亲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次,她不能让哥哥去。

可她能改变赵策的主意吗?

如果不能,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对了,她想起来了,八王爷赵衍也好像死在那最后一战。

冷菱合上眼,心中发愁。

琳琅看她细眉微微蹙起,似是不开心,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怯生生道,“皇嫂,这是我拿母妃送给我金珠子熔了编成的,希望皇嫂能喜欢。”

冷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金灿灿的小蝴蝶,金丝编织而成,只有手指般大小,迷你却很是可爱。

轻轻触动,那蝶翼便上下动起来,似乎要飞了出去。

愁闷散去一些,冷菱惊讶道,“你的手可真灵巧。”

她本想接过,但一想到这金珠子她生母送给她唯一值钱的东西,多年艰苦的境地宁愿饿着都没有拿出来换点吃食,在她心里肯定是极珍贵的。

冷菱推拒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娘要是知道皇嫂收留我,还对我这样好,她看见皇嫂收下这份礼物,会很开心的。”

琳琅说得诚恳,一双眼亮亮的又满是期待,她不再忍心拒绝第二次,收了下来。

......

锦绣宫。

赵策一直待到晚霞散去,天幕黑沉才起身。

季婉容斜靠在床上,静静看赵策离开。

半晌后,季婉容将屋内侍女一并遣了出去。

她落下幔帐,掀开底下棉被,在床板的一处暗格里取出一小方木盒。

熟练将木盒打开后,露出厚厚一叠巴掌大的宣纸。

宣纸上画的是她对那个人的记录。

是早前每次或偷窥或和他待在一起做了什么事后,她夜深人静时一笔笔勾勒记下来的。

唯恐忘记了。

她将这宣纸一页页翻看,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一一划过。

有穿着盔甲的他站在爹爹书案前讨论着战事,她就躲在门后悄悄偷看;

有他闲暇之余带着她在山林草原间纵马飞奔;

有他给她讲故事,哄她大笑;

有他误打死了野兽,烤来给她吃......

她临出发前,鼓起勇气表白:“硕哥哥,我喜欢你,你可以娶我为妻吗?我及笄了,我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回应她的却是,“对不起,小蓉儿,我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她的眼泪在那天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收不住。

她其实很早就知道,他心里有人。

她知道他的怀里装着一根没有送出去的桃花簪。

她时常看着他拿着那个桃花簪出神。

尤其是冬至那天,他会拿着那根簪子站在雪地里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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