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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封罪己诏是冷菱事先就让香草拟好的,一刻钟前她不仅给云意戴上一只刻着云的耳环,也让云意在这罪己诏上按下了手印。

赵策看完罪己诏的内容后,望向云意,“你所说的,当真?”

冷菱朝如风点了个头,如风便取出了塞在云意口中的帕子。

云意大口呼吸过后,视线定定着盯着冷菱,完全忽视一旁冯诗娇在朝她挤眉弄眼,良久,她伏地磕了个头,认输般道,“回陛下,奴婢所说,一言不假,所做之事,全因贵妃指使,奴婢自知死罪难逃,只希望陛下能饶恕奴婢的家人。”

自古这种谋害皇室的罪,按轻重或灭三族,或灭九族。

云意所为,没有造成任何一个孩子死亡,又因为是受主子的威逼,灭掉一族已是最轻的惩罚。

半个时辰前的竹林里,冷菱问她,要不要赌一赌冯贵妃抛弃你有多迅速?

云意倔强着不肯相信,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所以云意的倒戈在她意料之中。

冷菱满意勾唇:“既然主谋是贵妃,你认错态度又这么良好,本宫想陛下仁德之心必不会让你家人同你连坐。”

但沦为贱籍流放蛮荒是免不了的。

这也是为了威慑所有在宫里当仆从的,不要因为主子叫做什么恶事便去做什么恶事,人要有是非之分,要有在主子犯错时及时规劝的能力。

无规矩不成方圆,对于这个宫规,冷菱是没有异议的。

怪只怪眼前的云意,选了一条不归路。

云意唇角漾出一丝苦笑,既然皇后承诺不会杀她的家人,那便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她清楚明白,家人还尚安定的生活此刻起会因为她跌入贫荒,她再没有脸面对家人,心下顿时觉得空空茫茫。像头顶那片黑沉得看不到天际的苍穹。

雪依旧细细地下着,她缓缓伸出手,看着雪落入掌心又融化,那么美那么纯洁。而她,已沾满了洗不掉的污泥,前方等待她的必定是一场死亡。

唯恐还有家人对她喋喋不休的怨恨。

她侧目看到一旁的如风手里还握着她的那柄短刀,细雪飘过,一抹寒光微闪,她笑了笑,决绝般撞了上去。

刀口不偏不倚刺入心脏。

血很快染红衣裙,染红膝下白得发亮的积雪。

嘴角有血汩汩流出。

解脱的感觉,真好。

她想,若有来世,一定要擦亮了眼,跟一个有情有义的主子。或者是,再不要踏入这深宫......

事情的发生几乎是电光火石间。

众人反应过来时,云意已经咽了气,倒在了雪地上。如一片枯叶飘落,无声无息。

没有人上前去扶。

也不敢扶。

冷菱是骇住了,身子像被冻住般绷得直直的,她料到了她会倒戈,但没料到她的性子是这么烈。

季婉蓉则是瞬间将头埋在冷菱的肩颈窝,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人赴死,心里难受,空气中的血腥味令她胃里翻江倒海,直想作呕。

冯诗娇只膝行几步挪了挪地方,离那个晦气远一点。

赵策似乎也觉得晦气,眉头皱得都快拧出水来,半晌,冷然道,“冯贵妃从今日起,贬为答应,关入冷宫,非诏不得出!”

赵策十分厌恶的瞥了一眼云意,“这个女人,就丢入乱葬岗罢!”

拂袖进了云婵的屋内。

冯诗娇被侍卫带走时,一双眸子淬了毒般死死盯着冷菱。

世间又重归寂静,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冷菱好似才灵魂归身般,喃喃道,“婉蓉,我是不是做错了?”

季婉蓉望着地上那滩染红的白雪,又望了望一旁静默伫立的颂芝,沙哑道,“你没错,错的是她们,若是今日放过了她们,颂芝就该无辜枉死了。”

......

冷宫,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冷凉寂静。

先不说这里曾经关了多少人,疯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总之,冯诗娇是大宁立国以来,第一个罚入这里的人。

押送她的内侍将她推入这院中,转身就离开了。

冷宫常年失修,灰丝蛛网遍布,就连这细雪也洗不净空气里的灰尘味。

她颓丧地瘫坐在门梁边上,求生意志全无。

前一刻,她还躺在精致柔软暖意烘烘的拔步床上。

转眼间就从二品的贵妃沦落成九品的答应,被弃如敝履,丢在这冰天雪地阴森寒冷的地方,任她自生自灭。

就在她冻得无知无觉,昏昏欲睡之际,冯昕睿带着贴身伺候的嬷嬷并两个侍女推了门进来,侍女们手上抱着棉被衣服等一应物品。

听到动静的冯诗娇睁了睁眼,看清来人后,一张脸似笑似哭,“我的好姑姑,你害得我可真惨啊!”

“这是你自作自受!”冯昕睿冷冷斥道,“要不是我的人早发现端倪,恐怕大殿下和二殿下此刻已躺在地下了吧!”

“你原本要下的毒药是鹤顶红,对吧?”

冯诗娇咬着唇不说话。

冯昕睿因为愤怒过度,胸腔处跳动的厉害,“我明里暗里提醒过你多少次,不要将主意打到我的孙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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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不听我的话要付出的代价!”

在宴华殿上,亲眼见到鹤顶红变成泻药时,冯诗娇心里就蓄满了对这个姑姑的怨恨,此时,她猛地起身,几乎是扯着嗓子低吼:“如果不是你逼得那么紧,想叫我妹妹进宫取代我,我会想到这个法子吗?”

冯昕睿扬起手,一巴掌乎在她脸上。

“我怎么有你个这么蠢笨的侄女!要是你能生育,我何至于此?若你妹妹进宫能给圣上生个儿子,冯家就会好,冯家好,你也能好啊!”

冯昕睿根本就不知道,她与二妹妹的感情很不好,甚至是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只是二妹妹太能装,逢人面前便装出一番姐妹情深的模样来。

若二妹妹真进宫了,这宫里不仅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还会日日承受她的奚落。

生不了孩子,是生为女子最大的耻辱,她才不要给二妹妹奚落她的机会。

冯诗娇捂着脸流出两行泪来。

两名侍女手脚很麻利,在她们说话的这个时间里,已经利落的将屋内蛛丝网打扫干净,并清出一张床来。

“你先在这里将就着住吧,等我找到时机,再想办法救你出去。”冯昕睿想起她伺候自己的种种,心还是软了下来。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奴仆离开了。

冷宫屋檐上一道黑影,此刻如鹰隼般展翅迅疾离去,来时无影去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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